九蓮珠 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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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職拿著都尉的令牌跑了吳縣鄧縣兩處駐訓(xùn)點(diǎn),帶來兩千多雪夜盟的弟兄,已經(jīng)散布在妙景山莊周遭,外頭掠陣的是吳縣跟著卑職駐訓(xùn)的副校張山,只等著莊子里發(fā)信號,他們便沖進(jìn)來?!?/br> 沈確說著掏出一把弓弩,那上頭綁著火藥彈,打出去冒著紅綠兩色的彩煙。這東西叫做信弩,還是白璧成在松潘關(guān)發(fā)明的,打羥邦騎兵就是要快,用這個傳遞信號,比換幾匹良馬在戈壁生跑要強(qiáng)得多。 “只來了兩千人嗎?”傅柳不滿意。 “能這么快趕到的,只有駐訓(xùn)吳縣和鄧縣的府軍,再遠(yuǎn)一點(diǎn)的,卑職已派了可靠的人快馬通傳,天亮前不到,明天也能趕到!” “兩千人,”傅柳看向白璧成,“夠干什么的?” 沒等白璧成回答,便聽見院子里有人喝道:“站住了,干什么的!”緊接著一個破鑼嗓子便答:“還問我干什么的!看看這都幾更了,換值的人呢?都睡死了?要讓白天的站一整夜嗎?” 聽到這,屋里的氣氛緊張起來,沈確從藍(lán)袍下抽出一把匕首來,握緊了撇在身后。 “兄弟,你這就不對了,”外頭的校尉假裝勸道,“莊主出了事,哪里還有換值不換值的?休息的一早就被叫出去了,今晚到處都要人,你就別想著睡覺啦!” “到處都要人,又與我何干!”破鑼嗓冷笑道,“老子到點(diǎn)下值,回來睡覺,瞧瞧誰敢攔著!” 他說著抬步就往廊下去,一起進(jìn)來的三四個人也跟著走,校尉便急了,向左右施個眼色道:“兄弟,你且等等,再聽我說句話!” “等一等?有什么好等的?難道等莊主回魂嗎?” 破鑼嗓壓根不聽,直奔著白璧成棲身的正屋就來,外頭的校尉見著不對,早已撲了上去,然而破鑼嗓一行轉(zhuǎn)身接了幾招,便高聲叫喊:“來人??!快來人?。∮匈\進(jìn)莊子了!” 沈確聽到這里,提著匕首便沖出去,三兩下踢翻破鑼嗓子,將銀亮亮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道:“閉嘴!再喊先要你的命!” “殺了我有什么用!”破鑼嗓叫道,“丁頭帶著的人就在后面!他們馬上就會過來,你們一個也跑不掉!” 傅柳在屋里聽了,站起身沖出去,先喝一聲:“關(guān)院門!” 守在門口的兩個立即去關(guān)院門,然而沒等門關(guān)實(shí),外頭的喊叫聲已經(jīng)過來,一片明晃晃的火把快速向小院沖過來。傅柳見狀,閃身踢開東廂的門,喝道:“出來!打上門了!” 貓?jiān)跂|廂里的府軍立即沖出來,拾了兩根還算粗壯的木頭抵住了門。 “墻頭太矮,防著他們翻墻跳進(jìn)來,”白璧成走出正屋道,“沿著墻根底下點(diǎn)火,不許他們進(jìn)來!” “霜玉將軍白璧成在此!”傅柳打雷似地吼一聲,“各將士還不聽令!” 當(dāng)兵打仗就圖個能贏,能贏就是能活下來,哪個將軍能帶兵打勝仗,那在軍中威信都是極高。聽說站在院里的就是驚破羥邦膽的白璧成,那些個府軍立即氣焰高漲,一個個興沖沖撿拾了柴草鋪在墻下,又從廚房里找了香油淋上,再扔個火折子上去,不多時小院四周便騰起一道道火墻。 這里剛布置妥當(dāng),外頭丁甲的護(hù)院已然沖到,他們不能翻墻進(jìn)院,便在外頭沖撞院門,把那兩扇門撞得咣咣亂響,眼看著,就要支撐不住了。 第45章 月影成雙 眼看院門要被撞開,院里十幾二十個府軍也不能抵擋沖即將進(jìn)來的護(hù)院,傅柳急了起來,道:“將軍!可否讓外頭等著的人進(jìn)來!” 白璧成想,此時陶子貢未到,讓調(diào)集莊外的府軍沖進(jìn)來,只能算作情急救人,若是等陶子貢帶官兵把持了山莊,再叫府軍進(jìn)來,那就有謀反之嫌了。 山莊里多些自己人,總比赤手空拳任人碾殺的好,最壞的結(jié)果無非是陶子貢把白璧成和雪夜盟推作謀反,若是那樣,不如咬 0 咬牙帶著傅柳反出黔州就是,總之自己也活不了多少時日。 只是遠(yuǎn)在玉州的兄嫂要保不住了。 一想到兄嫂,白璧成沖動起來的血性又被生生壓了下去,但他略略琢磨,仍然覺得這兩千兵馬是談判的籌碼,無論是與丁甲,或是與陶子貢。 “放他們進(jìn)來,”白璧成咬牙道,“放信弩?!?/br> 沈確立即拔出信弩,沖著天放了一弩,隨著尖銳哨音,帶火藥的弩箭急速升空,很快炸出一紅一綠兩色光球,妙景山莊暗沉的夜空被倏然照亮,院外撞門的節(jié)奏也緩了下來。 然而那兩道光轉(zhuǎn)瞬即逝,門外也只是猶豫了一下,隨即發(fā)起更猛烈的攻勢,隱隱能聽到有護(hù)院在大叫:“他們叫人了!快!先把門撞開拿人!” “傅柳!”白璧成低聲道,“丁甲要的是我,現(xiàn)在我開門出去,你帶沈確躲在角落里,你們穿著藍(lán)袍,到時混在人群里出去接應(yīng)人馬,帶他們到儷影樓?!?/br> “我?”傅柳呆了呆,卻道,“我不認(rèn)得儷影樓。” “沈確認(rèn)的路!”白璧成攔住他的借口,“你不要推脫!兩千府軍進(jìn)了莊無人接應(yīng),被人分而襲之固然是慘事,但若濫殺無辜,只怕會被陶子貢抓住辮子!” 傅柳深以為然,但又不放心白璧成只身去見丁甲,然而為難再三,也只得從牙縫里迸出個“是”字。白璧成想了想,又拽過含山道:“她跟你們?nèi)?。?/br> “我不去!”含山立即反對,“我是跟著侯爺?shù)?,做什么跟他們?nèi)???/br> 白璧成流露些許溫柔道:“你跟著傅柳,也有好吃好住,他點(diǎn)子多人脈廣,幫你找到冷三秋也沒問題。我現(xiàn)在要去見丁甲,這人連朝廷命官都敢殺,是鐵了心犯事的,萬一他對我也這樣,你豈非饒上一條性命?” “那我不管,我跟著你,”含山不聽,“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qiáng)些!” 她這時候任性,白璧成倒不知如何是好,反倒是沈確提醒道:“侯爺,這姑娘打扮不能跟我們混出去!就讓她跟著您吧,您放心,我們一定從速趕到儷影樓!” 他話音剛落,遠(yuǎn)遠(yuǎn)地仿佛傳來些喊殺聲,想來是外頭的府軍在往山莊沖。 “把門撞開!”小院外又有人嘶聲道,“把那個什么侯先拿下!拿下再說別的!” “好吧,含山跟著我。”白璧成知道拖延不得了,“傅柳,你們找個地方躲好,見機(jī)行事?!?/br> 傅柳答應(yīng),帶著沈確貓身去了。白璧成便走到門口,向堵門的府軍道:“不擋了,開門?!?/br> 府軍聽令,嘩得松了抵門的圓木,外頭撞門的不提防,唉唷唷跌進(jìn)來一團(tuán)。府軍立時站作一排,將白璧成擋在身后,外頭的護(hù)院也讓開一條路,仍然穿著白衣的丁甲慢慢走進(jìn)小院。 他依舊身如鐵塔,靠近人就帶著一股壓迫感,但與初見人時的謙卑不同,此時他的臉上浮著猙獰的快樂,看著叫人害怕。 “清平侯白璧成,”他笑著說,“白侯爺,你可真能躲,躲到地牢入口的小院子里,這地方韋之浩都沒來過?!?/br> “韋之浩為什么沒來過?因?yàn)榈乩问悄銕送低敌藿ǖ模俊?/br> “究竟是侯爺,果然聰明。”丁甲獰笑一聲,“可聰明人總是活不長的,你知道嗎?” 白璧成靜了靜,問:“丁甲,你知道我為什么一口咬定白衣人是你嗎?” 丁甲沒吭聲,仍舊掛著笑意看他。 “因?yàn)閮皹浅鲑u了你?!卑阻党傻?,“想知道,就帶我們回去,我告訴你?!?/br> “想回儷影樓?去找你那個背刀的侍衛(wèi)嗎?”丁甲不屑,“我不會給你這個機(jī)會,我在這里把你處置掉就行了?!?/br> 這一次,白璧成的訛術(shù)沒起作用。含山在邊上聽著,卻道:“丁甲,你明知侯爺是無辜的,還是要傷害他,如此行徑,和韋之浩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當(dāng)然有區(qū)別,”丁甲無所謂地笑笑,“我是被逼的,韋之浩是自作孽!自作孽不可恕,難道你沒聽說過嗎?” “但你殺了侯爺,只是為了把罪行推給雪夜盟!”含山斥道,“你明知韋之浩是趙立誠的小舅子,明知州府不敢得罪會把雪夜盟的腰牌交上去,到時候趙立誠必然要拿雪夜盟開刀,他不說小舅子如何,只消參一本雪夜盟成員龐大,就能引來清算!若是那樣,又有多少人無辜慘死以至于家破人亡,你想過嗎!” “小姑娘何必同我逞口舌之利,家破人亡我也經(jīng)歷過,不過如此!”丁甲獰笑,“怎么,我能經(jīng)歷的,旁人就經(jīng)歷不得了?這世道便是如此,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含山聽他這樣講,不由退了半步,失望道:“我之前也曾同情于你……” “誰要你那不值錢的同情?”丁甲嗤之以鼻,“我meimei死在冰湖里時,誰人的同情能叫她死而復(fù)生?別說廢話了!都來受死吧!” 他一言既出,將手一招,身后立即傳來刀劍出鞘之聲,然而傅柳帶著的府軍,為了能混入山莊,早就舍棄兵器,有的只帶了隨身匕首,有的只能就地?fù)於文静衽e在手里。 外邊的叫喊聲越來越大,白璧成情知必須放傅柳出去,他再不耽擱,沉聲喝道:“眾將士聽令,跟我上!” 一言既罷,他自己足尖輕挑,挑了腳邊一支長棍在手,挽了槍花,率先向丁甲戳去。丁甲不料他會先動手,只得左右閃避開來,退了幾步才笑道:“侯爺還有些功夫!不錯,不錯!” 白璧成哪里管他說什么,沉腕提槍,迎上去便是點(diǎn)崩挑撥,纏得丁甲連連后退。他倆戰(zhàn)作一團(tuán),護(hù)院自然也同府軍戰(zhàn)作一團(tuán),但護(hù)院究竟不正規(guī),府軍雖人少,一時間也不露敗象。傅柳帶著沈確見了,沖出來殺入人群,左邊打一拳右邊拍一掌,打著打著便跳出院子去了。 白璧成眼觀六路,見他倆出去了,就便松了口氣。他中毒日久,身子孱弱,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之勇,與丁甲力斗幾個回合便覺得氣血翻涌,又接了他兩招,手臂便軟綿綿地,提不起勁來。 丁甲自然察覺到,他哈哈笑道:“侯爺,瞧你俏生生像個姑娘,沒想到還有些武藝,也算條漢子!勸你收手吧,送你一具全尸如何!” 白璧成還沒說什么,含山先不樂意,啐了一口道:“呸!晦氣!我瞧你自己留條全尸吧!” 丁甲聽她亂叫,免不了分神望她一眼,白璧成捉住這個瞬間,拼全力抖出棍子,向丁甲眉心點(diǎn)去。這一下來勢洶洶,丁甲不敢硬接,不由得向后急退幾步。 白璧成一招退敵,再不猶豫,拉著含山轉(zhuǎn)身便跑,幾步到了擺放水缸的墻邊,他將含山抱起往缸上一放,道:“翻墻出去!” 那邊丁甲待要再追,早被幾個府軍圍住,一時間不得脫身,含山不敢耽擱,扒了墻頭翻上去騎著,回頭卻見白璧成也踩著缸跟上來。 她這才放了心,翻身便跳出墻外,回身接了躍下的白璧成,兩人便往火把亮堂處奔去。 卻說丁甲在院里擊退幾個府軍,掉臉跑出院子要去追白璧成,然而外面暗夜沉沉,哪里還有白璧成和含山的身影。丁甲略略思忖,認(rèn)定白璧成會往莊外跑,因而帶著眾護(hù)院往山莊大門奔去,然而將要跑出這片林子時,卻聽耳后一陣風(fēng)響,夾著隱隱的金屬破空之聲。 丁甲是練三角鏢的,對這聲音十分敏感,他想也不想,立即撲倒在地,果然一支利箭擦著他飛過去。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一簇簇利箭破空而來,跟在他身邊的護(hù)院頓時被射倒三四人,丁甲臥在地上,邊揮手邊大叫:“回去!都回去!” 林子里忽然傳來一聲冷笑,傅柳提個燈籠,悠閑著走了出來,遠(yuǎn)遠(yuǎn)笑道:“丁甲,你聽好了,你要把韋之浩剁成rou泥不關(guān)我的事,但你一不該妄圖傷害侯爺,二不該妄圖嫁禍雪夜盟。你做錯了事,驚動到我,最好早早投降,免得叫跟著你的弟兄吃虧!” “你,你是誰!”丁甲咬牙問。 “鄙人姓傅,傅柳,黔州府都尉是也?!备盗笱蟮靡獾?,“聽說侯爺遇險,鄙人帶了區(qū)區(qū)兩千人馬來救,如今全都進(jìn)了莊子,丁甲,不知你這院里有護(hù)院幾何啊?” 妙景山莊便是再橫行霸道,莊里的護(hù)院也不過三百來人,還被丁甲關(guān)了小一半在地牢里,剩下的人連府軍的零頭也不到,如何能打得過? 丁甲躺在地上,心里一陣陣地發(fā)麻,一時間仰天長笑,指天罵道:“老天爺!你甚是有眼無珠!難道我那潑天的冤仇!今日就報不得了?” 他哭這一聲,也算凄慘至極,聽得人心里很不舒服。傅柳卻是尸山血海里闖出來的人,這場面他瞧得多了,因而微哂道:“你有潑天的冤仇,也不能構(gòu)陷無辜之人!否則老天爺不會幫你的!” 這聲說罷,傅柳微舉右手,道:“我數(shù)到三,你若不帶著護(hù)院們投降,那就是萬箭齊放,叫你們一個個變作囫圇刺猬!” 丁甲放眼望去,見傅柳的燈籠后面人影幢幢,兼有弓聲弩影,他自知大勢已去,不由長嘆一聲,向手里的刀向前一丟,且讓它“撲”地插進(jìn)泥地里,猶自發(fā)出嗡嗡之音。 ****** 卻說白璧成帶著含山只管撿亮堂處奔跑,跑了沒多久,卻看見樹枝上掛了紅綢木瓜燈,說明他們跑的方向沒錯,是往湖邊去的。兩人顧不上多想,只揀燈光密集處奔去,果然一路上的紅綢木瓜燈越來越多,沒過一會兒,風(fēng)里便帶著略腥的水汽。 “前面就是金鱗湖,湖岸上肯定有護(hù)院,要小心些?!?/br> 白璧成邊說邊牽住含山,緊急關(guān)頭,含山也不覺得什么,只感覺到他手心里有汗。 原來侯爺也緊張,她想。 走了不多時,湖水的腥氣越發(fā)重了,樹林子卻越來越稀,再走幾步,金鱗湖與儷影樓已近在眼前,然而岸上空無一人,只有一輪明月照著黑沉沉的湖水。 “侯爺,怎么沒人???”含山輕問。 也許沈確還沒到,白璧成想,但丁甲的人哪里去了? “侯爺,要么咱們等等吧,等沈確過來。”含山提議。 “也不必等,”白璧成沉吟道,“有兩種可能,一是儷影樓已經(jīng)空了,或者,他們在等我?!?/br> “誰在等……” “你在這等我,”白璧成不等她說完便道,“我自己進(jìn)去?!?/br> 他說著跨步出了樹林,月光亮堂堂照著他,把他的影子拉在地上,一陣湖風(fēng)掠過,他的衣衫飄起,那影子也飄起了一角衫袍。 含山只覺得這趟奇遇刺激非常,與她之前的困守之境不可同日而語,娘親在世時說過,人務(wù)必要活得痛快,高興便笑得大聲些,傷心便哭得大聲些,不必太多顧慮。 跟著侯爺很是有趣,她心想,能開心就好,就這樣罷。 一念及此,她也不管白璧成說了什么,拎著裙子從林間鉆出來,跟著白璧成走在湖岸上。她纖秀的影子亦投在地上,白璧成看見,回眸見她跟過來,湖風(fēng)吹起她的額發(fā),讓她看上去凌亂又美麗。 “你又跟過來做什么?”他問。 “我一個人在林子里害怕,”含山理所當(dāng)然,“我最討厭一個人待著?!?/br> “那么一會兒進(jìn)去,你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著,萬一我有危險,你就自己跳湖跑了,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