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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 第61節(jié)

    他需要更大的力量。

    幸好,在許多人心目中,金錢就是力量。

    此時此刻,秦禹蒼站在騏驥集團中央大樓樓下,仰望這座沖入云霄的地標建筑。

    片刻后,他下定了決心,走進大廳,在接待處對前臺說:“麻煩聯(lián)系一下鐘文彬,我要見他?!?/br>
    前臺愣了一下。

    在秦驥死后,董事會暫未對騏驥集團新董事長任命的情況下,鐘文彬的身份在騏驥集團是實至名歸的頭號存在,就算是集團成員,也不是誰都可以見面。

    一個年輕人,就在這么一個上班的早晨,站在一樓大堂內(nèi),輕輕松松地說出了要見鐘文彬的話。

    “你、你有預約嗎?”前臺遲鈍了幾秒,才開口問。

    “沒有。但是他會見我?!?/br>
    前臺有點被他的勇氣震撼,不由自主的拿起內(nèi)線電話,撥通了鐘文彬的總裁辦電話:“那個,您貴姓?”

    “我叫秦禹蒼?!?/br>
    第60章 第一封信

    “找我什么事?”鐘文彬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態(tài)度不是很好,“這兩天審計準備進場查賬,大會議室還在開會一堆人等我決策破事呢。你最好是真有事。”

    秦禹蒼太了解鐘文彬,這不過是一種上位者的常態(tài),于是他開門見山地問:“是哪家會計事務所?畢馬威?”

    鐘文彬愣了一下:“你哪里來的消息,我們很保密。”

    “騏驥集團五年前已經(jīng)開始布局國際業(yè)務線,重點放在東南亞、中東以及歐洲地區(qū),針對互聯(lián)網(wǎng)商業(yè)領域的游戲、短視頻、購物,三年前基本完成了當?shù)夭季?。當?shù)氐墓敬罱ā⒑诵膱F隊招募,市場預熱等等,都做了大半?!?/br>
    “……你對我們公司前兩年的財報學習得挺深入啊?!辩娢谋螂m然這么說著,卻已經(jīng)收斂了自己的不耐煩,緩緩在秦禹蒼對面坐下,銳利地看著他。

    秦禹蒼笑了笑:“可是在海外業(yè)務即將開展的時候,秦驥出了事。這件事本身就是他在牽頭,海外的公司也都是認可秦驥的能力,他當時一失蹤,騏驥集團的海外業(yè)務便全面停滯。這幾年下來,即便維持最基本的低能耗運行,海外業(yè)務的虧損入賬的至少有五十個億。因為騏驥集團的招牌,很輕而易舉就拉到了當?shù)氐膌p(*),尤其在歐洲,挪威、芬蘭、德國,都有大筆投資進入騏驥的海外業(yè)務……現(xiàn)在歐洲投資方要求審計……投資方?jīng)]有來自英國的公司,所以我猜是畢馬威?!?/br>
    鐘文彬看他很久,忽然一笑:“好,就算你的直覺又讓你一次‘湊巧’猜中了吧。然后?”

    “我知道騏驥集團在秦驥失蹤后,對于海外業(yè)務持懷疑態(tài)度,一度想要關停,是鐘文彬你強烈堅持下,這個業(yè)務線才得以活到現(xiàn)在?!?/br>
    鐘文彬冷哼了一聲。

    “可是這個方向是絕對正確的。”秦禹蒼說,“過去幾十年是外資來華投資,用他們的科技、技術、文化影響我們。從宏觀金融來講,這幾年國力增強,早已成為世界第二大經(jīng)濟體?!@就好像一場長跑,以前他們跑在我們前面,現(xiàn)在我們逐漸跟上,跑到了那些外資身邊,誰能說我們不能反超呢?我們不缺人才,不缺技術,也不缺錢,為什么不能對外投資?”

    鐘文彬聽著他的話,臉色漸漸變了。

    “這話,五年前,秦驥說過?!彼?,“那會兒出海的還多是些密集加工類型貿(mào)易,秦驥是有先見之明的,就在他失蹤后這幾年,出海的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雨后春筍地冒出來,從短視頻到游戲、從閱讀到電商……”

    “還來得及?!鼻赜砩n說,“還在混戰(zhàn)階段,典型業(yè)務模型沒有出現(xiàn),寡頭也沒有出現(xiàn)。這個市場剛養(yǎng)成?!?/br>
    “你想表達什么?”

    秦禹蒼沒有在意他話里的刁難,對他道:“海外業(yè)務,拆分上市?!?/br>
    “海外業(yè)務虧了幾十個億,你現(xiàn)在告訴我要拆分它上市?是不是有點做夢。”

    “不是做夢?!鼻赜砩n說“比起騏驥集團的業(yè)務模式,我們伙伴公司的業(yè)務模式更扎實一些。按照現(xiàn)有的這套邏輯,我已經(jīng)去了一趟歐洲,已經(jīng)完成了與當?shù)赝顿Y方的第一輪對接,你可以看到,目前有幾家公司已完成了初步合作要約。”

    鐘文彬看著相關資料,過了一會兒放下來,問他:“所以你想要騏驥集團把海外業(yè)務拆分出來,然后給你?”

    “是,給我?!鼻赜砩n說,“我與騏驥集團簽對賭協(xié)議。騏驥集團往海外公司里注資三百個億。我承諾在一年之內(nèi)抹掉五十個億的爛賬,第二年的時候回籠三百億投入資金,并扭虧為盈,第三年完成ipo并在納斯達克上市。”

    他的話如此狂妄。

    什么人聽了都該說他一句“你瘋了”。

    可是鐘文彬沒有讓他滾蛋,皺眉聽著,等他說完了所有的話,才緩緩說:“誰教你的這套說辭?”

    “沒有人?!?/br>
    “就憑你一個還沒領畢業(yè)證的學生能想得出這么大的手筆,你欺負我智商低?是不是秦驥?!他還活著對不對!”鐘文彬眼眶紅了,“你讓他出來,別躲在后面戲耍我!”

    “沒有別人?!?/br>
    “這個點子除了秦驥,誰會敢想。他的招數(shù)我太熟悉了。”鐘文彬焦躁起來,“我實話告訴你,三百個億的投資,除非背后是秦驥復生,不然我絕不可能把這個瘋狂的想法提上董事會。你讓他出來!”

    “我說過了。”他緩緩又開口強調(diào)了一次,“沒有別人。”

    “什么叫沒有——”鐘文彬揚聲質(zhì)問,話到一半,戛然而止,怔怔地看著秦禹蒼,“你、你什么意思?!?/br>
    秦禹蒼看著鐘文彬嘆了口氣:“在秦驥失蹤后一周左右我收到了兩封紙質(zhì)信件,來自秦驥?!?/br>
    “來自秦驥?他什么時候郵寄的?”

    “2021年1月22日。這是郵戳時間,郵寄時間不明?!?/br>
    “22日?可是他21日已經(jīng)出海了。”

    “郵寄時間早于郵戳時間,這是常識,也許他20日已經(jīng)郵寄出來也說不好?!鼻赜砩n輕易地解釋了這個問題。

    他從懷里拿出了一個帶著郵戳的信封,遞給了鐘文彬。

    上面蓋著一個,寄件人一欄寫著秦驥,收件人欄寫著秦禹蒼轉(zhuǎn)鐘文彬幾個字。

    鐘文彬接過去的時候恍惚了一下。

    “鐘總?cè)绻恍湃挝?,可以請公司的專家對相關字跡做一個鑒定?!?/br>
    “……不用了?!辩娢谋虻溃八淖?,我太認識了?!?/br>
    于是他拆開了那個厚厚的信封,

    里面是一沓折疊整齊的資料,主要內(nèi)容就是有關于騏驥海外業(yè)務的總體思路和構(gòu)想,是非常熟悉的內(nèi)容。

    而在最后一頁,是一行猶如劍鋒一般的鋼筆字。

    “阿彬,海外業(yè)務,交給秦禹蒼做——秦驥?!?/br>
    鐘文彬從未想到有一日,能再次看到秦驥的字跡,一時間竟然怔忡,眼眶紅了起來。

    在這樣的空白時間內(nèi),秦禹蒼緩緩開口。

    “秦驥畢竟是我遠房大哥,在這之前,他就教了我很多。得知我學軟件工程,便聊了很多關于海外互聯(lián)網(wǎng)商業(yè)的事……收到信的前后,我得到了秦驥給我發(fā)送的電子郵件,關于如何獲得第一桶金,如何做生意,如何玩股市,以及如何做海外業(yè)務的計劃書。鐘總?cè)绻恍牛铱梢袁F(xiàn)在調(diào)出來給你看?!?/br>
    “所以……”鐘文彬忍著悲傷,多少有點失魂落魄地抬頭看他,“這些都是秦驥教你的。”

    “是?!鼻赜砩n說,“我是他的徒弟沒錯?!?/br>
    “他沒有活下來?!辩娢谋蚵曇羯硢。詈蟮吐曈謫?。

    這次,秦禹蒼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他沒有?!?/br>
    鐘文彬的質(zhì)疑終于煙消云散。

    有了這封信,他自然什么都會為秦禹蒼謀劃。

    送秦禹蒼下樓的時候,他對秦禹蒼說:“不知道為何,你這次來要海外業(yè)務,感覺很急?!?/br>
    “是,本來打算遲點業(yè)務有雛形了,再來找您。但是現(xiàn)在情況有些變化。”

    “什么情況?”

    秦禹蒼道:“阿笙被人在加工廠打得住院?!?/br>
    鐘文彬聽了想了一下便明白:“那是有人心有不甘。秦飛鵬就算心有不甘,你手里有秦勇的把柄,現(xiàn)在怕是不敢挑事。應該另有其人……”

    “九霄和臻美合資,阿笙還想做直播電商,有些人坐不住了?!?/br>
    “是蔣一鴻?”鐘文彬問,“他草莽出身,這樣的野路子他做得出來?!?/br>
    秦禹蒼點點頭:“我推測是他的可能性非常大,他的千玉集團,傳統(tǒng)業(yè)務就是珠寶電商。如今也在做海外電商業(yè)務的拓展,動靜很大?!?/br>
    動靜很大只是個說法。

    什么動靜,放在騏驥這樣的巨無霸面前,都像蚍蜉之于大樹。

    拿到騏驥的海外業(yè)務,就能分出一些資源給到九霄,也能威懾蔣一鴻,下次再做些見不得臺面的事情,就得多少謹慎一些。

    此時已到樓下。

    鐘文彬問:“秦飛鵬也要小心,遺囑的事情開了幾次會還在糾紛,他帶著那個方建茗不是好惹的。再拖延也拖不了多久……最多到這個月底。一旦方建茗的遺囑確認有效。形勢就會立即往秦飛鵬那里倒。就算我也沒有辦法。”

    “我明白。”

    鐘文彬嘆了口氣:“坦白說,我不樂觀?!?/br>
    “見招拆招吧?!?/br>
    “哎,你車呢?”站在停車場門口,鐘文彬忽然問他,“我記得你有輛途觀。”

    秦禹蒼看他,沉默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違規(guī)停車,被拖了。還沒去取?!?/br>
    這事說出來多少有點好笑。

    要不是鐘文彬的情緒還沒完全緩過來,應該是要爆笑出來的。

    他咳嗽一聲,讓助理送了把車鑰匙下來。

    “這輛奔馳的amg跑車有段時間沒人開了,你拿去開吧。反正是秦驥的車,如果是你,想來他也不會介意。”

    黑色的奔馳sls型amg跑車停在車庫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復古的造型像是讓人回到了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的芝加哥。秦驥很少會因為買了什么東西而特別高興,可是這輛exelero送達的時候,難得地讓他興奮了很久。

    秦禹蒼抬手撫摸那流線型十足的車頂,然后打開了車門坐了進去。

    打火后,發(fā)動機發(fā)出了沉穩(wěn)有力的嗡鳴,整個地庫都被這猶如即將出籠的猛獸咆哮震得蕩起音浪。

    “對了?!辩娢谋蚺牧伺能図?,低頭問他,“你說秦驥給你郵寄了兩封信,那另外一封是什么?”

    秦禹蒼笑了笑:“你很快會知道的?!?/br>
    然后他開著車離開了騏驥大樓。

    夏澤笙的情況良好,午后就已經(jīng)辦好了出院手續(xù),又等了兩三個小時,所有報告和診斷書都拿到后,才正式放行。

    束東賢因為公司有事,已經(jīng)走了。

    他去203病房跟秦瑞老爺子那邊打了個招呼,然后便拿著報告出了醫(yī)院。來的時候就什么也沒帶,出去的時候也很輕便,到了門口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夕陽,反而茫然了。

    站了好一會兒,直到一輛黑色的奔馳開到他身側(cè),車窗搖下來,一束茉莉花從車窗里探了出來。

    然后是秦禹蒼。

    ……他以為秦禹蒼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