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戲社 第94節(jié)
鄔長筠到窗口看一眼,街道空無一人,可自己力氣再大,也沒法拖著個男人去遠處埋了。她打開房門,對杵在床尾的戚鳳陽說:“我出去一趟,幾分鐘?!?/br> 戚鳳陽欲言又止。 “已經(jīng)死透了,”鄔長筠知道她害怕,“人比鬼可怕,別亂想,等我回來?!?/br> “嗯?!?/br> 鄔長筠關(guān)上門,快步出去,下樓右拐,到電話亭打了個電話。 幾秒鐘,接通了。 “你好,陳公館?!?/br> “阿海,是我,幫個忙。” …… 陳公館也在法租界,離她的住址不遠,不到十分鐘,車便開到樓下。 鄔長筠讓戚鳳陽不許出來,她乖乖在椅子上坐著,聽外面搬運尸體的動靜。 忽然,門開了。 她瞬間彈站起來。 “我要去處理尸體,你要是害怕就去找個旅店住?!?/br> 戚鳳陽點點頭,她確實不敢一個人在這待著。 “去拿錢。” “好。” 尸體已經(jīng)被阿海背了下去。 地上的血也被擦了干凈。 鄔長筠領(lǐng)戚鳳陽到附近的旅店外:“你自己進去吧?!?/br> 剛要走,戚鳳陽拉住她的袖子:“不能帶我一起嗎?” “人多眼雜?!编w長筠推開她的手,“別怕,他是壞人,活該,他不死,受害的就是我們。上去好好睡一覺,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明早我叫換鎖的過來,你中午再回去?!?/br> “好?!?/br> “睡不著,就默背單詞?!?/br> 戚鳳陽鼻子一酸,看鄔長筠遠去,不見了身影,才走進旅店。 阿海在車里等著,鄔長筠坐上副駕駛:“走了?!?/br> 阿海發(fā)動車子,這種事他們做的太多,殺個人,埋個尸,家常便飯一樣,淡定地與她聊天:“好久沒見你了,都成大明星了?!?/br> “所以更得保密,我不想因為這些事影響我前途?!?/br> “女殺手,女明星,真刺激?!?/br> 鄔長筠睨他一眼,不言。 阿海輕咳兩聲:“放心吧,我的嘴,金剛鉆都撬不開。” “嗯,麻煩你了?!编w長筠從口袋拿出十塊大洋給他,“辛苦費,請你喝個酒?!?/br> “闊綽啊,一出手就是十塊?!卑⒑J障拢案阄揖筒豢蜌饬?。” 車內(nèi)一陣沉默。 夜里有巡捕巡邏,阿海走小路出租界,路越來越黑:“那你以后是不接任務(wù)了?” “賞金夠多,也不是不可以。” “最近沒什么大主顧,都是阿貓阿狗的,還是月初有單不錯的,三百塊賞金,你猜殺什么人?” 鄔長筠不想猜。 “日本人,據(jù)說是個間諜,把滬江大街小巷、商鋪住宅畫的清清楚楚。四個人接單,最后被奇哥斃了?!?/br> 鄔長筠聽說過這個殺手,今年剛來的新人,好壞不計,只要有錢,什么人都殺。 她接觸陳公館后雖接過不少單,但全都是窮兇極惡的,這世道,好人已經(jīng)夠難了,她不想碰,也怕有報應(yīng)。 車很快開到一處廢棄廠房后的空地。 阿海熟門熟路開進來,穿過大樓,來到一塊竹林前,將后備箱里的尸體拖出來。 鄔長筠提起汽油,往他身上倒,扯開床單,又往臉上澆兩下。 阿??吹侥?,忽然道:“這人我認識?!?/br> 她停手,看向阿海。 阿海拔掉尸體眼里的畫筆:“對,就是他,以前是我們公館的殺手,后來因為手腳不干凈被逐出去了?!?/br> 鄔長筠起初沒多想,最近劫匪猖狂,她還以為只是普通的入室搶劫,可聽阿海這么一說,瞬間明了了。 難不成是那個老東西? 雖猜到八九分,但她并沒有第十分的把握,這混亂亂世,保不齊戚鳳陽就在舞廳惹了別的什么人。 看著滿身汽油的男尸,現(xiàn)下,是不燒也得燒了。 阿海拿根棍子點上火,瞄她一眼:“點了。” “嗯?!?/br> 阿海將燃燒的棍子扔過去。 瞬間,火勢蔓延,裹住整具尸體。 漆黑的夜,光照亮兩人的臉。 鄔長筠注視熊熊的火焰:“幫我查查是誰雇的?!?/br> “行?!?/br> …… 鄔長筠回家睡了幾小時。 天剛亮,她就下樓把這片的巡警叫上來,報了搶劫案,聲稱丟了錢和首飾,讓他們多在周圍轉(zhuǎn)轉(zhuǎn)。送走人,又去叫修理師父過來把里外的鎖換掉。 解決好眼前事宜,她煮了個面,匆匆吃完,便工作去了。 畢竟任何事都不能耽誤賺錢。 杜召攪黃她一個電影,又賠了她部更大的,陳文甫的美華電影公司重頭戲,和當(dāng)紅男演員張培安搭檔。 新電影兩周后開機,要去香港拍攝,這幾天鄔長筠一直在忙于劇本圍讀。 中午休息,鄔長筠去了趟戚鳳陽住的旅店。 戚鳳陽一夜未眠,看到她的那一刻才安心。 鄔長筠見戚鳳陽雙眸通紅,臉色蒼白,憔悴極了,她理解她的害怕,怕是頭一回見人死在面前,能睡得著才怪,不像自己,沾的血太多,早就麻木了。 “都處理好了,放心吧?!?/br> “謝謝你?!?/br> “還沒吃飯吧?” “我吃不下。” “還是要吃的,不想出去,就打電話給前臺,叫他們送點吃的上來?!编w長筠檢查一遍周邊環(huán)境,靠在窗邊看樓下街道,“你在舞場有沒有得罪什么人?男人女人都算?!?/br> “有一次,一個舞客想帶我出去,我不肯,他很生氣地罵了我,還摔了酒。前天有個舞女說我搶她客人,打我了一巴掌。” “還有嗎?” “沒了?!?/br> 這些還不至于買.兇.殺人,鄔長筠更加肯定,這件事與李仁玉有關(guān):“你這兩天先在旅館住著,我晚上再來一趟,有什么需要的,現(xiàn)在跟我說?!?/br> “不能回家嗎?” 鄔長筠不想讓她擔(dān)憂,只說:“最近有點亂,你老實在旅館待著就好,沒事別出來?!?/br> “那你呢?” “不用你cao心。” “要不你也出來?。俊?/br> 鄔長筠有點不耐煩,但還是壓著性子回她:“管好你自己就行,我還有事,先走了?!?/br> “好?!?/br> 鄔長筠戴上帽子和墨鏡,剛到門口,又轉(zhuǎn)身問她:“如果給你個機會,你會想一雪前恥,跟傷害過你的人報仇嗎?” 戚鳳陽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鄔長筠見她遲遲不答,開門走了。 戚鳳陽坐回床上,腦中回蕩著她的問題。 報仇…… 自己好像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黑漆漆的房間,窗簾嚴絲合縫地閉上。 可那……終究是少爺?shù)挠H人。 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想傷他的心,毀他的家。 …… 鄔長筠剛出旅店,撞上來個男人,看清模樣后,跟著人進了小巷子。 男人停步,背手站著。 鄔長筠離他三米遠:“干什么?” 男人轉(zhuǎn)身,摘下帽子,是崔子——受雇于陳公館,唯一一個與她碰過面、知道現(xiàn)實身份的殺手。他笑道:“好久沒見,敘敘舊啊?!?/br> “我們有什么舊可敘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