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戲社 第97節(jié)
“好?!?/br> “我還沒說是什么事?!?/br> “難得跟我開次口,只要我能給的,都可以?!?/br> 她又將臉埋入他懷中,良久,喃喃道: “我想讓你幫我找一個人?!?/br> …… 另一邊,李香庭拿著所有證據(jù)立在巡捕房外。 今夜的風(fēng)異常冷,吹得他渾身涼透了。 耳邊不斷回蕩著李仁玉的話: “日后你再跟這類人有牽連,我見一個殺一個。” “一群螻蟻,死不足惜。” 他足足佇立十多分鐘。 終還是提步走了進(jìn)去。 兒子告老子,算是這幾個月來最新鮮的事。 值班的警察聽完他的話,只說:“會調(diào)查?!?/br> …… 學(xué)校開學(xué)了,家事雖煩心,卻不能影響工作。 李香庭拋除雜念好好給學(xué)生們上完課,放學(xué)后準(zhǔn)備去一家律所。剛出校門,見華叔站在車旁候著,身邊還帶了兩個男傭。 李香庭被壓回了家。 李仁玉坐在客廳喝茶看報,見人到了,從報紙中抬眼:“聽說你要告我?!?/br> “你視人命如草芥,買賣鴉片,毒害人民,做出這么多傷天害理的事,應(yīng)當(dāng)受到懲罰。” “你知道巡捕房督察長是誰嗎?”李仁玉笑著抿一口茶,“他是我朋友,前陣子還跟我要了進(jìn)貨渠道,你覺得,大義滅親有用嗎?” 李香庭看著無恥的父親:“我知道你人脈廣,下面的人不敢動你,我會告到上面,告去南京?!?/br> “幼稚,我真出了事,這一大家子你來撐?你撐的了嗎?”李仁玉扔了報紙,輕蔑地看著他,“沒有我,你什么都不是,學(xué)不了畫,留不了學(xué),連現(xiàn)在的工作都沒有。” “如果這些都來自一雙骯臟的手,我寧可不要?!?/br> “真高潔,我還真是生了一群好兒女?!崩钊视駧兹諞]睡好覺,眼珠子布滿紅血絲,笑得肩膀亂顫抖,“老大攜家?guī)Э谧吡?,年年不見人影,老二要把我送進(jìn)監(jiān)獄,還有你那不要臉的好meimei,放著榮華富貴不要,前幾天跟個卑賤的馬夫跑了!”李仁玉越說越生氣,手臂揮過茶桌,將桌上之物盡數(shù)掃至地上,“你想讓他們判我個什么刑?槍斃?好啊?!彼ツ贸鰳?,“你可以不用大費(fèi)周章,現(xiàn)在就可以一槍斃了我,為那個妓.女報仇,為千千萬萬人民雪恨?!?/br> 他見李香庭不動作,把槍硬塞在他手里,指著自己的胸膛:“來??!有本事就為了那些人親手了結(jié)了你老子,開槍!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畢竟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李香庭下不去手。 “沒用的東西。”李仁玉推搡他一下,轉(zhuǎn)身緩緩?fù)斑呑哌厙@:“跪下給老子認(rèn)個錯,還能留你幾分家業(yè),否則我就當(dāng)沒你這個兒子,滾去和那些賤民爛在一起去吧,省——” 忽然,彭—— 李仁玉定住了,緩緩轉(zhuǎn)身,看不遠(yuǎn)處的兒子正舉著槍,對著自己。 子彈從胳膊擦過,留下一道血印。 終究是讀書人,使不來這些鋼鐵玩意。 李香庭咬牙,恨得眼眶通紅,手指死死扣著槍,微微顫抖。 李仁玉笑了起來,手指向自己的胸口:“往這打?!彼氨平鼛撞?,“往心口打,來打死你老子!好你個千古孝子,打啊!” 槍落在地上。 他猛地推開李仁玉,叫人跌坐在沙發(fā)里:“你簡直是惡魔!” 忽然,有個男人沖了進(jìn)來:“董事長!” 李仁玉正氣著,看過去,見是公司的劉經(jīng)理,坐直身體,大呵一聲:“有話快說!” “工廠……”劉經(jīng)理氣喘吁吁地說道:“工廠和公司都被封了。” “什么?”李仁玉面露驚色,按住沙發(fā)扶手站起來,走近幾步,“什么人封的?” 未待劉經(jīng)理回答,一道渾厚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br> “老子封的?!?/br> 緊接著,一群身穿軍裝的軍人持槍走進(jìn)來。 李仁玉心慌起來,面上卻極力保持鎮(zhèn)定:“你們干什么?就算是軍人,也不能擅闖民宅?!?/br> “闖了。”一位腰別雙槍的軍官從人后來,手背在身后,冷厲地看著他,“又怎樣?” 正是杜召的好友,相平山。 相川掃了眼諾大的宅子:“老狗,家業(yè)不小啊。” 李仁玉看向他肩上的軍章,自知惹不起:“敢問軍爺?shù)礁嫌泻钨F干?” 相川悠哉地晃到斗柜邊,伸出手摸了摸上面擺放的青花瓷瓶:“我軍中幾個軍人染指鴉片,剛被斃了,查出來,是從你這出去的。經(jīng)人舉報,你不僅走私,還在李氏日常售出的食品里加這毒物,謀財害命,這是罪上加罪啊?!?/br> “軍爺,這是污蔑。” “要不要老子把購貨單拿來一條一條讀給你聽啊?!?/br> 李仁玉垂眸,出了一頭汗,巡捕房的人明明說已經(jīng)銷毀了證據(jù),難不成……他回頭找李香庭:“你還留了那些東西?” 李香庭推開他:“爸,你認(rèn)罪吧。” 李仁玉一巴掌甩過去,打在他太陽xue上。 相川的副官見狀,拔槍對著他:“住手?!?/br> 再富的民也不敢與軍斗,李仁玉顫顫巍巍舉起手:“軍爺,我與巡捕房的劉督察是好友,和貴軍中章發(fā)興上校也有往來,您看看,能不能給個面子。” “老狗,你關(guān)系挺廣啊,什么人都能勾搭上?!毕啻ㄊ植遘娧澘诖?,彎下腰,仔細(xì)欣賞這青花瓷瓶,漫不經(jīng)心道:“你就這么肯定,當(dāng)今世道,沒人治得了你嗎?” 吳媽和明珠扶著周月霖緩緩下樓:“怎么回事?我剛聽到槍聲?!眲偪吹揭蝗撼謽尩能娙耍龂樀猛榷架浟?,踉踉蹌蹌到李仁玉身邊,抓住他手臂,“老爺,這是干什么?哪來這么多軍爺?” “你別問,回房去?!?/br> “回什么房,一個都別走?!毕啻▽⒋善磕闷饋?,遞給身后的副官,又走到墻上的寫意花鳥畫前,“陳淳的畫,你這好東西還不少?!?/br> 他再次看了圈豪華的客廳,抬起手: “抄了?!?/br> …… 第58章 李家被抄了家,財產(chǎn)充軍,傭人全部遣散,李仁玉涉走私鴉片、損害軍人利益罪,被關(guān)進(jìn)軍部監(jiān)獄。 傍晚,鄔長筠來到探監(jiān)房。 李仁玉被帶過來,看到她時,怔愣兩秒,忽然扒著鐵欄直晃:“你!你到底是誰?” 身后的獄警一棍子打在他胳膊上,斥道:“消停點!” 李仁玉疼得縮回手,被按坐下去。 鄔長筠沖他笑道:“叔叔,好久不見。” 李仁玉雙目通紅,細(xì)看她的眉眼:“你跟山月什么關(guān)系?你是不是——”他嘴唇顫抖起來,“你是不是她——” “不是?!编w長筠打斷他的話,“真奇怪,鄔山月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你和月姨三番五次老跟我提她?” 李仁玉緊咬牙關(guān),說不出話。 “怎么?你的老相好???你不會以為,我是你女兒吧?”鄔長筠往欄桿邊靠了靠,“那你仔細(xì)瞧瞧,我像不像?” 李仁玉要抓她。 鄔長筠躲過去,正回身,嗤笑一聲:“我可沒你這種丟人現(xiàn)眼的爹,我爹叫鄔盛榮,崇陵清河人士?!?/br> 李仁玉先前問過周月霖關(guān)于她的事情,心中忐忑,還又派人去調(diào)查一番,確實跟鄔山月毫無關(guān)系,可他一看到這張臉,心里還是發(fā)怵。 “鄔小姐來干什么?” “李叔叔,聽說我家那把火,是你找人放的?!?/br> “我不知那是你的住所,誤傷了你,對不起?!崩钊视穹畔旅孀樱蟮溃骸澳愫投爬习尻P(guān)系好,能不能看在香庭的份上,同他求求情,請他跟軍部的人說一聲,對我從輕處理。等我出去,給你送一棟房子,不,兩棟,三棟!” “我哪敢趟這趟渾水?!编w長筠手落在桌上,輕輕點著,“再說,你都家破人亡了,就算留著命出來,也是窮困潦倒。” “人亡?”李仁玉雙手緊握欄桿,騰地站了起來,“香庭呢?還有香岷,他們怎么樣了?他們是無辜的,對我做的事毫不知情?!?/br> “你都不問問月姨嗎?她好歹陪了你度過大半生?!?/br> “我不管她!她本就病入膏肓,沒多少活頭了!你叫李香庭來見我,你跟他說,我不罵他了,或者叫他把老大喊回來救我出去,香文有錢!叫他買通那些當(dāng)兵的!” “說到底,你還是只顧自己。”鄔長筠往后靠在椅背上:“李叔叔,做你的家人,真不值當(dāng)?!?/br> 忽然,她側(cè)后方一道門開了。 李仁玉看到走出來的人,傻了眼。 華叔立在鄔長筠身后,頷首,對李仁玉道:“老爺?!?/br> 李仁玉伸手指著他:“你——你——” 華叔抬臉與他對視:“老爺,您在這好好思過,順德就不陪您了?!?/br> “你——你們——”李仁玉氣得雙手直抖,這才反應(yīng)過來,那些高密的文件、照片是如何泄露出去的,“是你害我!” 華叔微笑:“老爺,害人的是您?!?/br> “為什么背叛我!”李仁玉張牙舞爪,又被獄警按坐下,“你們什么時候勾結(jié)的!” 鄔長筠勾起唇角,站起身俯視著無能狂怒的男人:“華叔,我們該走了?!?/br> “是。” 兩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