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戲社 第114節(jié)
兩人坐到橋上看濃霧縈繞的水面。 聊到油畫。 陳今今提議:“去看看你的作品?今天不用翻墻了吧?!?/br> “好?!?/br> 樓管躺在小火爐邊的靠椅上打盹,沒看到兩人上樓。 教師宿舍一共三層,李香庭住在二樓西北角。 一進(jìn)門,就聞到一股nongnong的顏料和書本味。 “有點亂?!崩钕阃拈T口開始收拾起來。 “我家比你這更亂,而且你這不叫亂,叫溫馨?!标惤窠褡哌M(jìn)去,看向墻上掛著的畫,“你的畫風(fēng)好狂野,跟你人一點都不像?!?/br> “也不是都狂野,也有寫實的?!?/br> “我后悔了,送我一幅吧?!?/br> “隨便挑?!?/br> “就這幅吧?!标惤窠裰赶驂ι系男》┚爱?,“第一眼看到的?!?/br> “好?!崩钕阃ヒ獙嬋∠?。 “等我走前再拿吧?!?/br> 李香庭轉(zhuǎn)身看她:“還要待多久?” “你想我待多久?” 李香庭看著微笑的人,不知怎么回答。 狹小的空間,站兩人有點擠。 李香庭往后退一步,靠在衣柜上,指向椅子:“坐。” 陳今今坐過去。 “喝茶嗎?” “喝?!?/br> 李香庭提起水壺,空了:“我下去打點熱水,你隨便看看?!?/br> “好?!?/br> 一整層樓只剩她一個。 靜悄悄的。 陳今今看了圈畫,又瞄一眼李香庭最近看的書,全是歷史、建筑和繪畫類,還有三個寫滿筆記的本子。 他是真的……好學(xué)。 應(yīng)該是為了壁畫吧。 陳今今不禁又感慨起來,換做是自己,愿意守在這貧窮的地方,夜以繼日、想方設(shè)法地保護(hù)那些古物嗎? 住一個月、兩個月沒問題,可一年、兩年呢? 身后有敲門聲,陳今今回頭看去,是李香庭回來了。 “自己的公寓還敲門?!?/br> “應(yīng)該的。”李香庭走近,手臂從她身旁過去,拿走搪瓷杯,抽出床底的小盆,用開水沖了沖杯子,“你喜不喜歡喝糖水?” “可以啊。” 李香庭去小邊柜里的糖罐取兩顆冰糖,放進(jìn)杯子里,再倒上熱水,遞給陳今今:“涼一涼再喝。” “謝謝。”陳今今看著杯底晶瑩的冰糖,“你還喜歡吃糖啊?!?/br> “有時候忘記吃飯,頭暈眼花,吃顆糖就會好點?!?/br> 陳今今有點心疼他:“你注意身體啊,我記得在滬江看到你的時候,還沒這么瘦?!?/br> “是瘦了些,”李香庭笑笑,“帶來的幾件衣服都松垮不少?!?/br> 陳今今問:“還會回滬江嗎?” “不知道,目前沒打算,后面再說吧,你呢?” “我在哪都一樣,反正都是寫稿子,寫完往報社投就好了,就是近半年都沒什么靈感,煩得很?!标惤窠衩蚩诓瑁€是燙,疼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 李香庭見她皺眉:“別急喝,再涼涼,有沒有燙傷?” “沒事?!标惤窠袢滔绿郏蹨I收回去,又化為笑,“甜?!?/br> “要不要再加兩顆?上周搞促銷買了三大袋,估計我得吃幾個月。” “好啊。” 李香庭又給她夾了兩顆。 陳今今喝光水,又續(xù)上一杯,繼續(xù)放手里暖著:“看到你桌上有法文書,你懂法文?” “在巴黎待過幾年。” “留學(xué)?” “對?!?/br> “我也留學(xué)了,去的美國,康奈爾大學(xué)。” “我認(rèn)識一個你的校友,王珍渡?!?/br> 陳今今震驚道:“老王!天吶,世界太小了,他和我一個社團(tuán),不過大我兩屆,還經(jīng)常參加活動。” “真巧?!?/br> “是啊?!?/br> 兩人不約而同笑了。 “不過我是前年才回到中國的,我父母離異,十歲時被mama帶去日本生活,大學(xué)畢業(yè)后才回來?!标惤窠衩蚩跍囟冗m中的糖水,咂咂嘴,“我不喜歡日本,要不是我mama留在了那,我想我以后都不會再去了?!?/br> “因為戰(zhàn)爭?” “嗯,不僅是政府,軍國主義思想滲透了整個民族,很討厭?!标惤窠駠@口氣,“不說這些,跟你講個有意思的,我在康奈爾遇到個男生……” 她提起自己在美國留學(xué)遇到的有意思的人和事,李香庭也講了講國內(nèi)外趣事。兩人一會言笑,一會抱怨,越來越投緣。 扯到深夜,一壺水也喝完了。 李香庭說:“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br> 陳今今看一眼他的手表:“都三點多了,再過會天都快亮了,你今天有課嗎?” “下午有史論課,快寒假了,也就是講講重點準(zhǔn)備考試。” “那我們?nèi)タ慈粘霭?!?/br> 她總是一會兒一個注意,李香庭卻沒有覺得太過突然:“我知道一個好地方。” 他帶陳今今騎行近兩小時來到寺廟,從天窗爬到屋頂,等太陽升起。 陳今今坐累了,躺下看星星。 也許是困迷糊了,也許是覺得她這個人很投緣,李香庭忽然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事嗎?” 陳今今睨他:“我可沒問?!?/br> “有沒有聽說過李氏抄家案?” 陳今今反應(yīng)過來,震驚地坐起:“你家?” “對?!?/br> “你爸爸販賣鴉片??!” “是的?!崩钕阃サ坏溃骸拔壹艺埩撕芏鄮蛡?,其中有一個,叫戚鳳陽……” 聽完后,陳今今氣得大罵李仁玉,罵完了,才對他說:“抱歉,我只對事不對人?!?/br> “沒事?!?/br> “真難得,他居然能生出你這樣的好兒子?!标惤窠耥?,“不過,你真的對那個女孩沒一點感覺?” “沒有,我很確信,雖然沒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情,但我分得清?!?/br> 陳今今回眸,長嘆口氣:“她不幸,又是幸運的,不過我想她不會后悔?!?/br> 忽然,兩人都不說話了,四下一片岑寂。 寒風(fēng)獵獵,不遠(yuǎn)處的婆娑老樹左搖右晃。 來的路上,李香庭把自己的圍巾給了陳今今,她微抽了抽脖子上溫暖的圍巾,將另一頭繞到李香庭脖子上:“別感冒了?!?/br> “謝謝?!?/br> “這是你的圍巾。” 李香庭只笑了笑。 兩人共圍一條圍巾,抱腿坐著。 望向同一個方向。 一絲光照了過來。 太陽緩緩升起。 “都會變好的?!标惤窠褫p輕撞他一下,“你看,今天的太陽多亮?!?/br> 李香庭微笑起來,眸中的光點異常明亮:“每天都很亮。” 鐘樓傳來聲音。 是明盡在敲鐘。 清越的鐘鳴遏云繞梁,讓心更加沉靜。李香庭看向她:“如果有空的話,能不能寫一寫關(guān)于這些壁畫的文章,讓更多的人知道它。” “當(dāng)然可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