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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麥子戲社在線閱讀 - 麥子戲社 第172節(jié)

麥子戲社 第172節(jié)

    杜召拉上簾,靜靜坐著,眼眸低垂,忽然扇了自己一巴掌,重重一下,俊朗的面龐側(cè)向車窗。

    他回過臉,又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隨手摸根煙點上,一直沒降下窗通風(fēng),就這么一根接一根抽著,周身煙熏霧繚。

    直到鄔長筠從戲院出來,他才揮揮面前的煙,讓視線清晰些。

    鄔長筠和田穗先后上了黃包車,杜召徒手掐了煙火星,發(fā)動車子,慢慢跟在后面,一直送人到家門口。

    鄔長筠拿著醫(yī)藥盒進衛(wèi)生間,解開衣服,給傷口上藥,一個小教訓(xùn),感染傷重就不好了。

    外面?zhèn)鱽碥囎影l(fā)動的聲音,握夾子的手頓了一下,她知道杜召一直跟著自己。做殺手也好,地下工作也罷,這點警覺性還是有的,聽聲音,人是走了,往西邊去。

    他住在西邊。

    鄔長筠走了會神,半晌,晃晃腦袋,夾了塊浸滿酒精的棉花用力往傷口上一摁。

    陳修原從醫(yī)院回來了,在完全投身抗日工作之前,他是個留美醫(yī)學(xué)生,回國后,短暫地在醫(yī)院工作過不到半年便投身共.產(chǎn).主義事業(yè),如今到滬江安頓下來,便又進了家醫(yī)院,昨天剛辦的入職。

    見鄔長筠端個醫(yī)藥盒從衛(wèi)生間出來,他緊張道:“受傷了,出什么事了?”

    “刮了一下,小傷?!?/br>
    陳修原松口氣,將手提包放到桌子上。

    鄔長筠把醫(yī)藥盒放回去,本該問問他工作情況,但一時什么話都不想說,她剛才簡單沖洗了一下,現(xiàn)在只想躺下睡覺。

    今天醫(yī)院來了幾個受槍傷的病人,陳修原也忙一整天,便去洗洗,準(zhǔn)備休息了。

    他換上睡衣出來,從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放到床的另一邊,關(guān)上燈,與鄔長筠朝一東一西分開睡下。

    屋里黑漆漆的,陳修原睜著眼,又開始琢磨起杜召的事。

    忽然,床另一邊的女人翻了個身。

    他輕聲問道:“還沒睡著?”

    半晌,她才“嗯”了聲。

    “你今天不太對,阿召去找你了?”

    “什么事都瞞不過你?!?/br>
    “受的傷,跟他有關(guān)?”

    “我自己弄得,他再混蛋,還不至于傷我?!?/br>
    “你們——”

    “我不想說這個?!编w長筠打斷他的話,又翻了個身,“睡吧。”

    “百谷來指令了。”

    “來了快半月,終于有消息了?!编w長筠瞬間忘掉了那些不開心的事,“什么指令?”

    “明天晚上七點四十,花階接頭,拿膠卷,有關(guān)日軍對冀中區(qū)掃蕩計劃的兵力部署和作戰(zhàn)計劃?!?/br>
    “我去,我對花階熟悉。”

    “一起,你雖然退出電影圈,但你的戲迷不少,我在能避免一些麻煩,還可以相互掩護?!?/br>
    “好?!?/br>
    ……

    滬江銀行行長黃焙在外面養(yǎng)了四五個情人,行蹤不定,有時在這家過夜,有時到那家坐坐。

    今晚,留宿一個十八歲小演員的公寓。

    只不過,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屋里被翻得一片雜亂,黃焙的胸口插了把水果刀,躺在深棕色木板上,血流了一地,死也沒瞑目。

    他的小情人被打暈,扔在衛(wèi)生間里。

    杜召倒了杯酒,淡定地立在桌邊喝,屋里黑洞洞的,頎長的身影隱沒在夜色中。

    深夜,四下靜悄悄,他拿著杯子走去衛(wèi)生間,看了眼鏡中的黑影,將杯子扔進洗手池里,打開水龍頭,讓水沖下來,沒過杯身,漫出水池。

    他俯視地上趴著的女人一眼,轉(zhuǎn)身出去,帶著所有值錢的東西離開。

    黃焙有意投資日軍械廠,那可是造子彈槍炮來打自己人,只能送他早超生,這些金銀財寶就當(dāng)是為這投日份子捐款抗日了。

    良久,衛(wèi)生間的水流過躺在地上女人的身體,她頭暈眼花地起身,冷不丁驚叫一聲,只記得自己正要洗澡,忽然就暈過去了,她凍得渾身發(fā)抖,趕緊去關(guān)上水龍頭,卻見水池里放了個杯子。

    怎么會放在這里?

    她敲敲腦袋,脖子劇痛,將濕透的衣服換下,穿上睡衣出去,剛走兩步,差點被地上倒著的椅子絆倒,她暗罵了一句,繼續(xù)往前,打開燈,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這是遇到搶劫了?再看脖子、手腕,飾品全不見了,她慌忙去打電話報警,剛繞到沙發(fā)后,看到地上躺著的尸體。

    “啊——”

    這種情況通常都會判為入室搶劫殺人案。

    此刻,杜召已經(jīng)到了家。他的心情很不好,肩上隨著動作隱隱傳來刺痛,他將沾了血、破損的西服襯衫脫下,拿去露臺燒掉。

    高大修長的身軀凜凜而立,他的肩很寬,肌rou飽滿結(jié)實,本來優(yōu)美而流暢的肌rou線條卻被一道道疤痕打斷,肩頭的傷像朵綻開的花,緩緩?fù)鉂B血。

    火光在傷痕累累的身體上搖曳,可再熾熱,也融不掉滿目冰霜。

    待衣物燃盡,他才背身離開。

    重新歸于黑暗。

    ……

    花階,鄔長筠可太熟悉了。

    想當(dāng)初就是在這里遇到幾個混混,才跟杜召發(fā)生了金錢交易,去了昌源,有了后面的事。做演員時也經(jīng)常來此地陪各類老板、資方,這個地方,她閉著眼都能走進走出。

    只是里面裝修了一遭,跟以前布置不太一樣,也不知老板是否仍為霍瀝。

    鄔長筠雖在公眾視野里銷聲匿跡兩年,但從前拍過的片子仍會被翻出來上映,聽說她去法國的時候,《青山》又得了獎,表達(dá)抗擊外敵精神、呼吁和平的愛國影片《自由之國》也在大街小巷放映,室內(nèi)的、露天的……讓她近乎成為家喻戶曉的女演員。

    鄔長筠剛到場就被人認(rèn)了出來,幾位影迷想要簽名,都被她拒絕了。

    巧的是遇上個老朋友,從前一起拍過電影的男主角,邀請鄔長筠去跳舞。她應(yīng)下來,任務(wù)當(dāng)循序漸進,急進急走反而會遭到懷疑,既然打著過來玩的名頭,就得“入鄉(xiāng)隨俗”,舞,是一定要跳的。

    陳修原要瓶酒,給自己拿杯飲料,找了個位置坐下看鄔長筠跳舞。

    不一會兒,旁邊忽來一男人:“小舅。”

    陳修原看過去,是陳文甫,兩人很久之前一起吃過飯:“記得沒錯的話,你是杜召朋友,美——”

    “美華電影公司,陳文甫,”他笑著嘆口氣,“早就不做了,公司現(xiàn)在被日本人改成了制服廠?!?/br>
    “如今文化產(chǎn)業(yè)難發(fā)展,限制太多。”

    “是啊,大多人都改行,除非愿意迎合日方,可搞藝術(shù)的大多有幾分傲骨,不愿低頭?!标愇母聪蛭璩乩锏墓嗜?,“沒想到她這么快嫁人了,鄔小姐——”他頓了一下,“抱歉,現(xiàn)在該叫小舅媽了。”

    陳修原只笑笑。

    “以前投資過她的兩部電影,雖然退出了,但至今影壇還流傳著佳話,你應(yīng)該看過她的電影吧,很靈性的一個演員?!?/br>
    “得此良妻,是我的榮幸。”

    陳文甫看向他:“小舅目前在哪高就?”

    “滬江醫(yī)院,外科醫(yī)生?!?/br>
    “有沒有興趣出來單干?我正好想涉足醫(yī)療行業(yè)。”

    “手里資金不是很充足,再加上內(nèi)室開了家戲院,分身乏術(shù)?!?/br>
    “有小舅媽在,還怕資金問題?!?/br>
    “那是內(nèi)室的生意?!?/br>
    “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你的是她的,她的是你的?!?/br>
    陳修原微笑,舉起杯子與他碰一個:“謝謝好意,剛到這里,我還是想先安定兩年,日后有機會再合作?!?/br>
    鄔長筠早就注意到陳文甫了,難道他就是百谷?她剛要過去,又一個男人邀她共舞,看著有些眼熟,聊兩句才知道是平泰百貨公司的李老板,從前請她去剪過彩。

    “那次活動太忙,沒能多聊,后來還是陪夫人去戲院看了你的電影,兩年不見,鄔小姐出落的更美麗了,宛如仙女下凡?!?/br>
    “謝謝,您過譽了?!编w長筠耐著性子陪他說話:“我結(jié)了婚,李老板得改口喚我陳太太了?!?/br>
    “陳?不是杜老板?”

    “不是,前塵舊事,望李老板別再提了,傳多了,我家先生會不高興的。”

    李老板明白,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城市,大亨和演員戲子的風(fēng)流韻事太多,玩一玩,分開了,并不稀奇,他又道:“下個星期在我的平泰百貨有一場選美活動,陳太太能不能賞臉來做個評委,價格包你滿意?!?/br>
    “抱歉,”鄔長筠往陳修原看去,“我現(xiàn)在只想配合丈夫,做個好妻子?!?/br>
    李老板笑道:“沒想到陳太太還是個賢內(nèi)助啊?!?/br>
    “我開了家戲院,有空的話,請李老板賞賞臉過來聽兩場?!?/br>
    未待他回答,一只寬大溫暖的手掌落在鄔長筠的手腕上,猛地將人拽走。

    她被迫轉(zhuǎn)了個圈,差點摔進男人懷里,還好腳下穩(wěn),及時站定,往上一看,果然是杜召。

    他一臉快要殺人的表情,冷冷看了李老板一眼:“李老板,讓一讓?”

    李老板自知得罪不起,點點頭:“請。”

    鄔長筠要走,被杜召拽回來,緊握她的手腕不放,另一手落在她的腰上,抱著人跟隨悠揚的音樂輕輕晃動:“陪我跳一個?!?/br>
    “疼。”

    杜召手下微松了松,凝視她的雙眸:“看著我?!?/br>
    鄔長筠側(cè)著臉,始終不正眼看他。

    杜召歪臉,去找她的眼睛。

    鄔長筠躲過去,躲過來,無奈地抬眼看他:“無不無聊?”

    “當(dāng)然不,看著你可太有意思了?!?/br>
    鄔長筠用力踩向他的腳。

    杜召也不躲,任她踩著自己,繼續(xù)輕舞。

    陳文甫見舞池舉止曖昧的兩人,意味深長地笑了下,看來自己這個兄弟還是沒放下老情人,滬江誰不知道鄔長筠從前跟過他,現(xiàn)在又成了舅母,這輩分亂的,最近免不得又要成為茶余飯后的談資了。

    他提醒道:“不把舅媽請過來坐坐,跳這么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