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戲社 第202節(jié)
鄔長筠只說:“佐藤三郎死了。” “嗯,看到報紙了。” “昨晚你干嘛去了?” “看美人洗澡?!?/br> “……”鄔長筠瞧他不正經(jīng)的眼神,卻一點也不生氣,“不會是你殺的吧?” “是啊?!?/br> 鄔長筠沒想到他這么干脆就承認(rèn)了。 杜召笑了:“信了?” 鄔長筠低下眼,陪他演戲:“給你十個膽也不敢?!?/br> “要不露一手,殺個給你看看?!?/br> “行啊,要?dú)⒕蜌€大的,沖進(jìn)司令部,把工藤武造殺了?!?/br> 杜召笑著喝口湯:“你是一點也不給臺階下?!?/br> 鄔長筠慢悠悠吃著,想同他多坐會。 杜召吃飽喝足,靠在椅背上瞧她。 鄔長筠掀起眼皮:“盯著我干什么?” 杜召微笑:“你不會給我下毒了吧?” “那你快找小舅看看?!?/br> 杜召身體往前,胳膊搭在桌沿:“小舅,筠筠,你這是隨我叫呢?” 鄔長筠埋頭吃面,不理他了。 杜召輕輕踢了她一腳:“小舅媽?!?/br> 鄔長筠按捺住心里不斷泛起的歡喜,冷著臉抬頭看他:“叫魂呢,煩死了。” 杜召直直盯著她,嘴角微翹著,熾熱的目光仿佛快把人洞穿。 鄔長筠被他看得渾身刺撓,放下筷子起身,只拿了一塊大洋,將另一塊推到他碗邊:“付你的,碗刷了?!?/br> 杜召睨向桌上的大洋,捏起來,懶懶應(yīng)了聲“好”。 鄔長筠往樓梯去,遇到下來倒水的陳修原,見她滿面春風(fēng),問道:“什么事這么開心?” “天氣不錯?!?/br> 陳修原往外看去,起霧了,凄清濕冷的夜,哪門子的不錯? 再回首,鄔長筠已經(jīng)走到二樓了。 …… 第120章 這陣子,鄔長筠天天盯著玉生班的人練功,還請了兩位花旦、老生名角兒過來指導(dǎo)一番,頗有成效。 她和陳修原潛伏滬江除了情報上的工作,還有個籌集資金的任務(wù),青會樓盈利的大部分資金都會用來買物資送往八.路軍前線。 在百谷沒有指令的時間里,鄔長筠便全身心地投入戲曲。 今晚,是她和玉生班的諸位頭一回搭檔登臺,從對手到龍?zhí)?,全是玉生班的舊人新人。 演的常來老戲——《長阪坡》,武生重頭戲,講的是趙子龍單騎救阿斗,為祝玉生最愛的本子,也是自己很多年前常演的拿手好戲。 雖早已隱退電影圈,但仍名聲在外,大多數(shù)觀眾都是沖著鄔長筠的名頭來的,還有些小報記者,四下座無虛設(shè),走道邊角都擠滿了人。 玉生班眾人看外面聲勢浩蕩的,不免緊張。 他們中有的闊別戲臺多年,有的是第一次登臺,一個個忐忑不定,手心都直冒汗,可等真正上了臺,立馬把那些惶恐與憂慮皆數(shù)拋諸腦后,相一亮,范一起,戲臺上的就只有角色,沒有自個了。 今晚只演《長阪坡》,長達(dá)兩小時。 鄔長筠那英美的扮相、敞亮的嗓音、漂亮的槍法、流暢的對打和激動人心的混戰(zhàn),博得滿堂彩。 謝幕退場后,小報記者不知從哪犄角旮旯鉆到了后臺來,想要采訪鄔長筠。 正好還未卸妝換衣,她便簡單回應(yīng)幾句。 當(dāng)問到為何又放棄電影回歸京劇時,她答: “從前年幼,只貪圖一世榮華,不知文化對于一個國家的重要性,雖然電影也是藝術(shù),但戲曲是獨(dú)屬中國人的、老祖宗一代代傳下來的傳統(tǒng)文化,它博大精深,講述了無數(shù)動人的故事,承載著中華美德,不能在我們這代斷了。 如今戲曲行當(dāng)逐漸落寞,希望能以我綿薄之力,將京劇傳承下去。” 記者離開后,趙敬之走到她身邊,臉上笑開了花:“太好了,沒想到第一場都如此成功,以后一定場場爆滿,都靠你了?!?/br> “不是靠我,而是靠每個人,戲臺上一榮俱榮,每個人都得傾盡全力?!编w長筠正卸著妝,騰出手看向歡喜的眾人,“大家一起努力,爭取走向更高的舞臺,將我們的文化帶向全世界。” …… 這場戲,杜召也來看了,只不過沒打擾她,結(jié)束后,也只在外面等著。 鄔長筠等人走光了,最后一個離開,剛出門,不遠(yuǎn)處的車?yán)取暗巍绷寺暎暱催^去,是杜召的車牌號。 杜召把車開近,降下車窗:“上來?!?/br> 鄔長筠想了想,繞到副駕駛,坐了上去。 杜召從后座將一束玫瑰給她:“送你花的人太多了,我得留到最后?!币娝唤?,直接放到她的腿上,“沒別的意思,祝賀玉生班演出順利?!?/br> 鄔長筠滿心歡暢,為師父大仇得報,為玉生班重登戲臺,為了他……縱然欣喜,仍不便過分露于面,只淡淡道了聲謝。 杜召單手掌著方向盤,將車掉了個頭:“餓嗎?吃點東西?” 稀疏平常的話,此刻,她卻覺得異常溫暖,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也如現(xiàn)在這般——平凡的夜晚、簡單的問候、一起回家的路。 “有一點。” “想吃什么?” “不知道?!?/br> 杜召從口袋摸出兩顆糖給她。 鄔長筠看著紅色包裝紙,接過一顆,剝開放進(jìn)嘴里:“哪買的?挺好吃?!?/br> “商社有人結(jié)婚,喜糖?!?/br> 聽罷,鄔長筠將糖吐出來,包回紅紙里。 “嫌臟?!?/br> “嗯?!?/br> “糖又沒罪過?!?/br> “晦氣?!?/br> 杜召微彎了下嘴角,轉(zhuǎn)移話題:“唱得不錯?!?/br> 鄔長筠看向他:“和以前比呢?” “以前沒看過扮男相。” “哪個好?” “都好?!?/br> 鄔長筠回眸:“白問。” “這個更好,”杜召望著前路笑起來,“好到你變成男人,我也愛?!?/br> “變態(tài)?!?/br> “我愛你,筠筠。” 明明習(xí)慣了他這些輕浮的話,可每每聽到他喚自己筠筠時,心還是猛烈震動,她努力撫平蕩漾的心波,嘴上平靜地道:“我是你長輩?!?/br> “是啊,怎么辦呢?”杜召忽然踩下剎車。 鄔長筠身體往前傾,杜召手伸過來,將她穩(wěn)住,臉微微湊近:“私奔?” 鄔長筠不知道他這話是認(rèn)真的還是故意撩撥自己的,心平氣和道:“別再說這種話了,不想和你吵架,以后和平相處吧。” “行吧。”杜召笑著收回臉,繼續(xù)開車。 鄔長筠垂眸,凝視住懷里的玫瑰,一片片鮮紅的花瓣蒙了層霧霜,在清冷的月輝下收斂些灼目的嬌艷,更加好看了。 她的余光不經(jīng)意掃過旁邊置物盒里疊起來的一個文件袋上,像是亞和商社的特質(zhì)文件袋。 “喝兩杯慶祝下?” 她條件反射回了句“不喝?!?/br> 杜召微嘆一聲:“小氣。” 鄔長筠再次瞥向那個文件袋,裝了什么?會不會有對我方有用的情報? 好日子,喝兩杯也無礙,她便改口:“去哪?” “找個旅館?” 鄔長筠又不想搭理他了。 杜召笑說:“逗你的,后備箱有兩瓶酒,有一個好地方,帶你去看看?!?/br> “什么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放心,我不會害你?!?/br> 鄔長筠當(dāng)然知道,只是…… 杜召明白她的顧慮,掏出槍遞給她:“我要是不規(guī)矩,你可以斃了我。” 鄔長筠將槍拿過來,握在手里,臉朝向窗,輕輕揚(yáng)了下嘴角,看到街邊還未收攤的小吃車:“買點下酒的?!?/br> 杜召順?biāo)暰€看過去,穩(wěn)穩(wěn)停下車,去買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