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戲社 第207節(jié)
賀明謠松一口氣,替他夾菜:“你喜歡就好,工作辛苦了,多吃點。” …… 杜興對賀明謠很大方,為她買了無數(shù)珠寶、包包、衣服,外人面前給足了體面,也大把大把地給錢花,讓她出去跟各家太太、小姐交際…… 好的時候是真好,壞的時候,也一股子要把人打死的勁頭。 賀明謠打扮得明艷動人,給自己又長了臉,今個杜興高興,晚上下班后,便帶人去家西餐廳,吃了頓燭光晚餐。 飯后,又來到珠寶店。 他們是這兒的常客,一坐下,新鮮值錢的家伙全拿了出來。 杜興摟著她的腰,滿面春風(fēng):“隨便挑,喜歡的都拿上。” 賀明謠注視著面前讓人眼花繚亂的璀璨的寶石,只覺得壓抑:“家里已經(jīng)夠多了?!?/br> “我就愛看你戴不一樣的?!?/br> 售貨小姐見兩人甜甜蜜蜜的:“杜先生和太太真恩愛?!?/br> 杜興朝她看一眼,小姑娘白白凈凈,長得挺標(biāo)志,笑起來目若秋波,是個美人胚子??稍倨?,杜興也半點不感興趣,同賀明謠結(jié)婚后,他再也沒碰外面的女人一下,全身心滋潤、摧殘這一朵花。 “快選一條。” 賀明謠硬著頭皮指了條鉆石項鏈。 杜興勾了下手,吩咐售貨小姐幫她戴上。 兩人一前一后站在鏡子前,賀明謠勉強保持微笑,裝作很高興的樣子。 杜興下巴抵在她肩上:“真漂亮,喜歡嗎?” 賀明謠點點頭。 “我也喜歡?!彼p輕吻了下她的脖子,“今晚就戴著它做,只戴著它?!?/br> 賀明謠微微聳肩,心里發(fā)怵,硬逼自己笑著回應(yīng):“好?!?/br> 杜興把錢付了,讓她戴著新項鏈,一同離開。 兩人坐進車?yán)铮排d看了眼手表:“時間還早,我們?nèi)タ磻虬?。?/br> “嗯。” 杜興聽這冷冰冰的回復(fù),瞬間不高興了,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將人臉轉(zhuǎn)過來:“很勉強?” 賀明謠連忙搖頭:“沒有,我喜歡聽?wèi)?,和你一起聽,我們?nèi)ツ募遥俊?/br> 杜興這才笑起來,臉湊近,咬了口她的嘴唇:“青會樓。” 賀明謠整日無所事事,除了睡覺就是和這位夫人那個太太打牌逛街,聽她們提到過這家戲院,老板以前是很紅火的演員,也是她愛人曾經(jīng)心尖上的人。 上次被杜興帶去杜召家見陳老太太,因為杜興在側(cè),她恐犯錯,一直害怕地低頭,導(dǎo)致看都沒敢看那女人一眼,也不知她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樣,為何又成了小舅的妻子。 杜興見她若有所思:“想什么呢?” 賀明謠趕緊回神:“沒想什么?!?/br> 杜興冷不丁笑一聲,叫人毛骨悚然:“她推過你,我記得?!?/br> 賀明謠想起舊事,只覺得后悔,那是自己耍心機故意摔的,壞事做多了,如今真得了報應(yīng),她本想說“過去了”,但看杜興的眼神,話到嘴邊還是沒敢出口。 杜興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不停地摩挲細嫩的手指:“我?guī)阏宜??!?/br> …… 第123章 青會樓外張燈結(jié)彩,街邊圍滿了人,門口放的戲牌都被擠得貼在墻上。 杜興的助理早就帶人到了,見他的車開過來,趕緊叫上兩個兄弟為其開路。 杜興下車,繞到另一邊幫賀明謠開車門,看似紳士地搭把手扶她下來。 外人瞧著,恩愛得很。 杜興仰面深嗅口氣,往戲樓牌匾看去,一塊雕花木板上刻了三個隸書大字——青會樓。 他突然低頭對賀明謠道:“激動嗎?” 猝不及防的,賀明謠不禁一哆嗦,微微點兩個頭。 杜興笑著正回臉,挑著眉左右乜一眼,烏泱泱的,不僅四周圍滿了隔墻聽聲的戲迷,街對面茶樓里的人也豎耳朵聽著。 他被堵在外面,很不爽。 助理瞧杜興不耐煩的眼神,拿著槍將前面的人撥開:“都散散,妨礙交通了啊,一會巡捕來了全帶走!” 杵在外面的聽眾瞧這幾人手里拿了槍,再精彩的熱鬧也不敢瞧了,紛紛散了去。 助理迎著杜興與賀明謠入內(nèi),兩個守衛(wèi)跟在后面,警惕地查看四周。 這是杜興一貫的做派,他惡事做太多,到人雜的地方必帶幾個護衛(wèi)保護自己,防止各方人士尋仇。 戲已經(jīng)開唱了好一會了,只見一個下穿紅彩褲,外披白花褶子,頭戴一朵紅花,掛長長的黑扎簪口,手持大扇的勾臉武生跟著鼓點兒走邊,工架穩(wěn)健,動作從容,迎來座兒上不斷的叫好聲。 這曲唱的是《艷陽樓》,講述了高登欺男霸女,強搶民女并將人軟禁艷陽樓,花逢春等三位英雄見義勇為、夜襲高府、除暴安良的故事。 “讓讓,讓讓——” 一群狗在前面張牙舞爪地領(lǐng)著杜興走到最前面。 他是提前讓助理買了票的,就在第一排,離舞臺最近的位置,對于武戲來說,前排并不是好位置,戲臺上跌打滾摔難免揚起些灰塵,洋洋灑灑的,免不得落到茶水點心之上。 座兒一直空著,買了站票的觀眾以為沒人,便坐了,見正主過來連忙客氣地讓座。 助理瞧向不遠處正在倒茶水的伙計,大聲呵道:“還不趕緊過來收拾了?!?/br> 伙計小劉見狀,趕緊上前茶桌上的果殼清理走:“今個人多,怠慢了,您坐,看您喝什么?” 杜興沒答。 “滾吧滾吧?!敝戆讶舜虬l(fā)走,慇勤地用袖子撣了撣座椅,請杜興和賀明謠坐下,便退到后面去了。 “欸,別站著啊,擋住了?!焙笈诺挠^眾道。 助理回頭,惡狠狠地盯著朝自己嚷嚷的男人,轉(zhuǎn)了下手里的槍:“說什么?沒聽清。” 槍亮出來,沒人敢吱聲了。 杜興回頭笑道:“干什么這么兇嘛,去,到邊上,別妨礙人家看戲?!?/br> 助理便乖乖帶人走到右邊站著。 杜興并不愛聽?wèi)?,從前在昌源老家便是,成天聽杜震山叫一群戲子到家里唱堂會,“咿咿呀呀”吵得他覺都睡不好……他懶散地靠在椅背上,胳膊搭在茶桌上,蹺起腿,問賀明謠:“喜歡聽什么?” “都喜歡?!?/br> “什么叫都喜歡,你這么一顆小小的心臟,能容得下多少?說一個?!?/br> 賀明謠聽出他話中深意,為避免再深入扯到其他事情上,趕緊隨口說了一個:“《白蛇傳》。” 杜興忽然拍起掌來,可掌聲被鑼鼓和四下的喝彩聲掩蓋,沒人注意到,他停下動作,有些不高興,勾勾手讓候在邊上的助理過來,對他耳邊說了句話。 接著,助理朝戲臺走去,高舉起手臂對戲臺拍了拍掌:“停一下——” 臺上的“高登”不理會。 助理瞧他視若無睹,拿起槍沖天就是一發(fā)。 四下驚起,有些膽小的慌忙逃竄出去。 鼓聲和唱聲都停了。 杜興“嘖”了一聲,蹙著眉嗔怪助理:“讓你叫他們換個戲唱,怎么還動槍了,看把人嚇得,都跑了,快賠個不是。” 助理頷首:“您教訓(xùn)的是?!苯又鴮Ρ娙说溃骸岸紕e怕,沒你們的事,坐下接著看,一個都不許走?!?/br> 鄔長筠聽見動靜,從后臺出來,見幾條狗在亂吠,把觀眾嚇得噤若寒蟬,繞過來,看了眼杜興旁邊嚇得跟小鳥似的賀明謠,對杜興道:“來看戲也不提前說一聲,好讓我招待招待。” 杜興臉上掛著戲謔的笑,從頭到腳打量她一眼,此時的鄔長筠穿了白花褶子抱衣抱褲,腰系黑色大帶,頭頂白色硬羅帽,腳踩黑色快靴,身形板正,眼眉尾高高挑起,印堂一抹紅色通天,颯爽英姿:“呦,小舅媽啊,這副打扮叫我差點沒認出來,你這武生相還挺俊,難怪火透滬江了,瞧這里里外外的,我差點沒擠進來,演的花逢春?” 鄔長筠不想回答他的問題:“你這興師動眾的,是聽?wèi)蜻€是砸場子呢?” “當(dāng)然是聽?wèi)虬 !倍排d站起身,甩手就是給助理左臉一巴掌。 嚇得周圍人皆寒毛卓豎。 助理很懵,捂著臉看他:“經(jīng)理,我——” 未待人說話,杜興又給他右臉重重來了一下:“讓你亂開槍,嚇著我小舅媽了吧,你知道這是誰嗎?你舟爺?shù)挠H舅媽?!彼χ謱︵w長筠笑起來,聲音柔兩分,“小舅媽,我代你教訓(xùn)這畜生了?!?/br> 鄔長筠知道這兩巴掌只是故意打給自己看的,當(dāng)年在杜家打他,也在唱著堂會的時候,他是還記著舊仇呢。 “大伙都等著聽?wèi)?,沒別的事我就去后臺備戲了。” “別急啊小舅媽。”杜興坐回去,繼續(xù)蹺起腿,“我太太想聽《白蛇傳》,哦,快打個招呼啊,謠謠?!?/br> 賀明謠這才抬臉看向鄔長筠,剛要起身,被杜興按住手,她便坐著喚了聲:“小舅媽?!?/br> 鄔長筠看她膽怯的眼神,雖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卻不知私下受了杜興這變態(tài)多少折磨:“今天不演《白蛇傳》,改日排上了,我叫你過來聽。” 賀明謠不知是否該應(yīng)下,于是看向杜興。 杜興仍盯著鄔長筠,笑得怪瘆人:“小舅媽看在我的面子,啊不——看在我哥的面上,臨時換一臺戲唄,常來老戲,你們熟得很?!?/br> 鄔長筠俯視著他,眼神冷上兩分:“抱歉,換不了?!?/br> “這么不給臉,好歹是親戚?!?/br> 鄔長筠道:“觀眾都奔著《艷陽樓》來的,哪有唱一半換戲的道理,你想聽《白蛇》,下回我送你幾張票?!?/br> “怎么辦?可我就今天想聽。”杜興從口袋拿出鈔票,朝她散過去,“這些夠包場嗎?” 鈔票從她臉邊刮過,一張又一張,鄔長筠沉默,看他不停朝自己扔錢。 “戲子嘛,唱不了,一定是錢不夠,”杜興又把自己表摘下來,“這個夠嗎?好貴的?!?/br> 賀明謠指甲不停摳著指腹,欲言又止。 鄔長筠瞧他這張欠揍的臉,心里的火燒得越來越旺,仍壓制著,鎮(zhèn)定道:“新新大戲院今晚唱《白蛇傳》,要不你去那聽,我和班主相熟,讓他帶你挑個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