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劫：“廷尉不必謙虛。”

    王綰：你們要不要自己聽聽？你們吵的架有多幼稚！

    這大秦朝堂的風(fēng)氣真是變得莫名其妙。

    周邈不在了，所以你們就成為周邈？

    嬴政：……

    綜上，在這封信寄到的三日之前，也就是差不多周邈寄出這封信的同時，大秦君臣已經(jīng)得出了類似猜測。

    并因擔(dān)心行進(jìn)途中錯過信件，而向他們?nèi)蘸蟮膬商幈亟?jīng)之地，傳去了相同內(nèi)容的兩封信。

    兩封急信，一封送往東海郡淮陰縣。

    一封送往江水入?？诒卑兜膹V陵（近揚(yáng)州）。

    送往廣陵的，才是送往了真正的必經(jīng)之地。

    至于嬴政決斷，送往淮陰的那一封，大概是……

    他從周邈往日言語之間，知道淮陰那是兵仙韓信的故鄉(xiāng)。

    因此確信，只要勉強(qiáng)順路，偏道而行又不會太耽擱行程，周邈就必定會‘打卡淮陰’。

    該說不說，始皇陛下料得極準(zhǔn)。

    “淮水南岸的淮陰縣，本就是既定路線上要穿行而過的一縣。只需稍微偏行幾里，馳道就能多串連一個縣城，豈不劃算？”

    “而且不是也還可以去淮陰縣補(bǔ)給物資？”

    周邈提議像陽武縣時一樣，隊伍開進(jìn)淮陰城補(bǔ)給物資，理由充分。

    盡管第二條的補(bǔ)給物資，不太站得住腳。因為根據(jù)所剩物資的數(shù)量，往前再行進(jìn)一個縣后，補(bǔ)給也完全來得及。

    但扶蘇和王離還是同意了周邈的建議。

    于是隊伍在渡過淮水后，便朝著淮陰縣而去。

    ……

    在淮陰城下河邊。

    一個十來歲的臟亂小童，正坐在河灘陰涼的石頭上，執(zhí)著一桿魚竿，沉心靜氣釣魚。

    臟亂小童不斷默念祈禱，希望這一勾就能釣起一尾魚來。

    那樣就能給臥病在床的阿母燉魚湯喝了。

    可今日的釣魚之行，一如先前幾日，進(jìn)行得并不順利。

    正屏氣凝神等魚上

    鉤時，突然‘嗵！’一聲！

    一塊大石頭打破面前寧靜的河面，濺起的水花淋了他一臉，整個前身的衣裳也都被濺濕。

    臟亂小童驚嚇之下，下意識抄起身邊的一柄青銅劍，跳起轉(zhuǎn)身，橫于身前。

    雙目戒備地看向河堤上，正嬉笑著的幾個少年。

    并且認(rèn)出來，正是先前幾日也一直打擾他釣魚的那些人。

    “哈哈哈！他拿著一把劍，是想要上岸來殺死我們嗎？”

    “他敢嗎？哈哈哈！”

    一個無人見過其父，由寡母帶著遷來淮陰的討人厭幼童，他敢殺死任何一個淮陰人嗎？

    “哈哈哈！身長都沒劍高呢，拿著一把破劍嚇唬誰呢！”

    這臟亂小童，自然就是韓信。

    這些頑劣的少年們，見不慣韓信，可能僅僅只是出于韓信有一柄貴族才配佩帶的寶劍，而他們沒有。

    韓信有姓有名，名字還頗高雅，他們也沒有。

    只有‘樹’、‘伯’、‘仲’等一類隨處可聞的代號胡亂稱呼著。

    而韓信有劍，還常佩帶在身上，表情高傲，就更討人厭了！

    “嗵！”

    一塊石頭砸向韓信身后的河面。

    害怕被砸到頭，韓信迅速往旁邊撲倒躲開。

    最后摔了一身河泥不說，濺起的河水也把后背的衣裳都打濕了。

    這下前后上下就都濕透了，深秋河水陰涼，帶走體表熱氣滴入腳下河泥里。

    “哈哈哈！”

    “看他！哈哈哈！”

    惡劣的嘲笑聲響徹這一片河灘。

    但韓信始終倔強(qiáng)地一聲不吭。

    只是重新將護(hù)身的青銅劍拿起，橫于身前，緊緊盯住河堤上的少年們。

    猶如一只幼狼崽子，弱小，但倔強(qiáng)。

    其實(shí)韓信只是害怕來自少年們的，或許可能存在的致命一擊，于是本能地防衛(wèi)而已。

    但韓信的本能自衛(wèi)，看在惡劣少年們的眼中，就成了挑釁。

    于是更加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幾個人嘀咕幾句，就決定了要滑下河堤，到河灘上去。

    “非得近身教訓(xùn)一頓那個討人厭的野崽子

    ！”

    “光看著就讓人生氣！非得教訓(xùn)他一頓不可！”

    韓信微微弓身，渾身戒備緊繃起來。

    今日一旦河堤上的那些人下到河灘，那他將會遭受更重的欺辱。

    惡劣少年們滑下河堤之前，先整理起衣裳來，以免待會兒劃壞或弄臟了。

    與此同時韓信的腦中，已經(jīng)開始演算。

    并立即演算完畢，腦中鋪開十多種應(yīng)對方式及后續(xù)。

    最終，在心里選定了最佳的應(yīng)對方式——放棄抵抗。

    他不能出劍傷人甚至殺人，那樣他會被秦律制裁，阿母就無人照料了。

    可僅憑拳腳，他更打不贏那些人，反而會激起更重的毆打。

    也就只有護(hù)住要害，放棄抵抗。等他們欺負(fù)完了自然就會離去。

    就像他不敢出劍殺人一樣，對方也不敢傷他太重甚至危及性命。

    因為他們也會害怕秦律無情，怕被捉住后斬首。

    少年們已經(jīng)整理好衣裳，準(zhǔn)備滑下河堤。

    韓信也已經(jīng)下定決心——他們圍上來時，就立即抱劍縮頭。

    卻正在這時，似有兵戈馬踏之聲傳來……

    噠噠噠……

    叮叮當(dāng)當(dāng)……

    并無清道或開道的高喝或奏樂聲，但正是這種安靜之下，毫無征兆降臨的兵戈之聲，才更令人畏懼。

    韓信在河堤之下，看不見上面的景象，但那些剛才還逞兇行惡的少年，此時卻好似被惡鬼襲面、猛虎撲食一樣！

    什么也顧不得了！剛準(zhǔn)備滑下河堤的兩個，也手腳并用爬了上去，又跟著連滾帶爬地跑開！

    見此情景，韓信并未因少年們被嚇走而高興。

    會把惡人嚇走的，只會是更惡的存在。

    他也不往河堤上爬，而是目光一掃河灘，一眼就選出不是最大但隱于石頭群中，不顯眼又能藏人的一塊大石頭。

    果斷快步朝目標(biāo)奔去，但跑到半路，又回去把明晃晃扔在河灘的釣魚竿和魚簍子拎上。

    重新奔向選定的大石頭后面，嚴(yán)實(shí)地藏了起來。

    “噠噠噠！”

    “噠噠噠！”

    清脆中夾著金石之音的馬蹄聲，越來越

    近。

    掩藏在馬蹄聲中的，還有干脆有力的步履聲。

    以及微不可聞的，碾壓地面的轆轆車行聲。

    這是一支車駕過十，馬匹過百，士伍過千的大隊伍。

    這樣一支隊伍……唯有貴人出巡。

    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韓信，沒有從藏身的石頭后探頭張望，反而把自己藏得更嚴(yán)實(shí)了。

    只等了兩三刻鐘后，隊伍完全經(jīng)過并且遠(yuǎn)去，許久都再無半點(diǎn)動靜。

    韓信才從大石頭后走出，并爬上河堤。

    回程時也沒走城門大道，而是抄了小路，從城墻的斷垣處翻進(jìn)去。

    ……

    周邈一行進(jìn)入淮陰縣城，得到的待遇，卻與在陽武縣時的天差地別。

    淮陰縣衙上下的接待，堪稱敷衍。

    五千大秦精兵，五百大秦鐵騎又可抵五千精兵，一萬大秦精兵戰(zhàn)力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