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被害亡靈所在東郡的方向。

    行刑的咸陽市中，因兇犯四人被折斷四肢，扼住喉嚨，堵住嘴巴，掙扎不脫、嘶喊不出。

    倒是極安靜。

    但正是這極致的安靜，仿佛只能聽到血往下滴的聲音，反而更叫人恐懼。

    遷入咸陽的六國后裔們都來了咸陽市觀刑，無不看得冷汗直流。

    嬴政并未下令六國后裔前去觀刑，但總是不缺聰明人的。

    最后，他們都聚到了咸陽市中觀刑。

    有深恨兇犯魘咒仙使的咸陽黔首在行刑時計數(shù)了，兇犯四人皆被割了三百六十刀，方才斷氣。

    漫長的行刑結束。

    觀刑眾人慢慢緩過來。

    有那滿口仁義的儒生竊竊道：“如此酷刑，未免有失仁善……”

    然人流擁擠，即便是竊竊私語，也被身邊黔首聽去。

    “善惡有報！仙人仁善，亦有怒目時！”一個咸陽黔首一聲暴喝！

    “殺的不是你滿門，你才有閑屁來放！若是殺的你滿門，你再來仁慈地饒恕兇犯，我還會為你死去的家人祭一杯薄酒！”

    “哦不對，你都被滅滿門了，哪里還能開口饒恕兇犯呢？”

    “對啊，何況基建仙人與仙使，正是因為仁善，才求情陛下，最終不株連不夷族，一場巫蠱魘咒大案才死十五人，你竟說什么有失仁善？”

    “對啊對??！你仁善，你何不代替兇犯去死??？救下一名兇犯，也能彰顯你的仁善??！”

    在咸陽黔首的唾罵圍攻下，這名儒生甚至沒能尋到空隙狡辯兩句。

    就被罵得抱頭鼠竄，鉆出了人群。

    正如所見，除了滿口仁義食rou糜者的士人貴族，會在私底下竊竊兩句‘有失仁善’。

    天下廣大的淳樸黔首，只知善惡有報，只知皇帝陛下和仙使仁慈，特赦了無辜者。

    第77章 你們大秦人吃高粱是帶殼的嗎？

    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黔首而言,巫蠱魘咒一案，在兇犯于咸陽市中伏法，郡縣三日宣讀結束之后，便已經結束了。

    或許十天半月內,在農作歇息時,坐在田埂地頭,還會與家人鄰里閑談幾句：

    “善惡有報啊,可不能作惡?！?/br>
    “仙人仁善,亦有怒目時。仙使神通廣大，盡知盡曉,瞬息千里，可不能作祟作惡,否則也會當場就被捉?。　?/br>
    “是啊是?。〔贿^我們只要繼續(xù)勤勞安分過日子，也罰不到我們頭上的?！?/br>
    “正是這個理呢！你家仙稻快熟了吧？可是答應過我家的，可別反悔，要給留一份仙稻種啊?！?/br>
    “自然自然。仙使慈憫,賜下仙稻。我也當追隨仙使,換出仙稻種子,怎會反悔呢？”

    ……

    對黔首而言，耕種才是他們的立身之本。

    巫蠱魘咒一案的后續(xù)影響，就是讓他們同仇敵愾,更加深恨六國遺賊了。

    然即便黔首所見皆在田畝間,每人一分余光,也足以盯得六國小貴族、小富豪們束手束腳。

    六國故地還罷了，雖又被宣讀中的凌遲之刑震懾，卻也不比咸陽的六國后裔。

    在咸陽市中親眼見證行刑時，無一不看得冷汗直流。

    炎夏時節(jié),竟只覺骨縫中吹著冷風，遍體生涼！

    往常殺人不過頭點地，眼一閉的事兒。

    即便是夷三族，一家人同甘過，也當共苦。齊齊整整地走，也是應有之義。

    五馬分尸的車裂之刑，也是身后死相不好看，脖頸扯斷就斷氣了，死得也痛快。

    大卸八塊的‘俱五刑’——砍頭、刖、割手、挖眼、割耳，也是死后不體面罷了。

    雖說死后有靈，但真到那時，誰知道有無呢？

    但凌遲之刑，可是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著受上千刀萬剮之痛?。?/br>
    那種痛苦，在他們親眼觀刑后更加深了認知，好似一刀刀，割在己身一般！

    六國后裔中有那膽小者，觀刑回去后的當晚，噩夢連連一整晚，第二日早上就給嚇病了。

    據(jù)傳，有人說：“若叫我選，我寧愿選夷三族、五族甚至九族，

    也不愿選凌遲！”

    但那人的三族、五族甚至九族，會說：那你還是自己去受凌遲之刑吧！別來沾我們，你自己去死就好了！

    總之，各方反饋，都表明此次以儆效尤的懲罰處決，起到了極致的震懾之效。

    但就像行刑當日就有仁義儒士非議‘有失仁善’，事后私底下也少不了有人議論：

    “仙使竟創(chuàng)如此酷刑，非是仁義之舉??！”

    “仙使是仙人在人間代行權柄的使者，怎能創(chuàng)制如此酷刑？”

    ……

    議論得多了，周邈偶然聽到一二句，對此他表示：

    “難道是我記錯了？先秦時代的鬼神，不都是血腥原始、粗狂蠻野的風格嗎？什么時候是圣光普照、仁善慈悲的佛祖菩薩那一掛的了？”

    “不是說了，仙人仁善，也有怒目時？咱基建仙人，主打就是一個善惡有報！一個酷刑懲罰就接受不了了？”

    “是不是把他們養(yǎng)得心大了？至善至仁，予取予求，才是他們想要的仙人和仙使？”

    周邈的言行，表現(xiàn)得不曾有分毫軟弱和退縮。

    但私下獨處時，總會不時走神，怏怏不樂。

    這種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基建系統(tǒng)回收了二十個工業(yè)機器人。

    架設橋梁的任務徹底完成，刷新出新一環(huán)任務。

    ……

    因上一環(huán)的架設橋梁任務提前完工，即便巫蠱魘咒案耽擱了四五日，時間也還算寬松。

    “……如此，便仍因循舊例，按部就班。”嬴政一錘定音。

    周邈：“哦哦?！?/br>
    這次修建東方、南方馳道的最后一環(huán)任務，與前面幾環(huán)大差不差——

    [任務鏈-修建馳道（東方道和南方道）

    任務描述：征召役夫三萬。根據(jù)‘東方道和南方道綠化施工標準’，‘東方道和南方道配套設施建設方案’，完成東方道和南方道的道路綠化及配套設施建設。

    注：預計工期為兩個月。

    任務道具：東方道和南方道綠化施工標準x1；東方道和南方道配套設施建設方案x1；

    工裝x30000

    工餐x30000x61；

    住宿補貼x

    30000x61；

    工業(yè)機器人x24]

    除了任務內容是植樹——道旁每三丈植一棵樹；道旁挖排水溝——深半丈；及建設高速服務區(qū)——每隔一百里建供人車馬修整的驛站。

    其他幾乎一樣：征召役夫數(shù)仍為三萬，工期仍是兩個月，仍舊分六段施工，工業(yè)機器人仍有二十四個。

    因此很快就商議部署完畢。

    而商議全程，周邈也就在轉述任務內容時話多些，之后便嗯嗯哦哦地應付，全程心不在焉。

    殿中眾人交換眼色，幾番交鋒。

    最終，是蕭何開口問道：“仙使，你從何處得知凌遲之刑的？”

    蕭何此言一出，引得殿中眼刀橫飛！

    李斯：好你個蕭何！看上去斯斯文文，竟是個一針見血的！

    但果不其然，周邈直接地回答蕭何：“哦，封建時期著名的酷刑。大概是始于距今五六百年后吧？”

    蕭何：“那就是說，是歷史原本就有的酷刑？”

    周邈：“嗯，是的。”蕭丞相想說什么？

    蕭何直言道：“既如此，并非仙使始創(chuàng)凌遲酷刑，有何可慚愧的？”

    又非仙使本性殘忍冷酷，始創(chuàng)凌遲之刑，只是借來一用，有何問題？

    “當時一時憤怒沖頭，說出這個酷刑——當然，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那樣選擇?！?/br>
    周邈不是慚愧，他只是另有擔心。

    “我只是擔心……”周邈思考措辭，半晌才繼續(xù)道：“凌遲，與黥面、劓鼻、剜目、刖足、斷手、割耳等酷刑一樣，都屬rou刑?！?/br>
    “損傷軀體的刑罰，是不符合法學精神的。我現(xiàn)在卻提出凌遲之刑，可能會起到不好的帶頭作用，萬一濫用……”

    “原本歷史上，沒有仙使周邈，不也有凌遲之刑？”嬴政篤定道：“凌遲也不罕見罷?！?/br>
    周邈記得模糊不清了，“到后來，凌遲已經寫進王朝律法：謀反大逆者，殺至親長輩者，殺一家非死罪三人者，采生折割人者1，好像都要受凌遲之刑?！?/br>
    嬴政：“兇犯殺兩家無罪者八人，又兼謀反大逆，不正符合凌遲之刑？”

    周邈努力理清前后邏輯時，嬴政已經又道：“凌遲之刑，必

    定帝王才可判處。是與不是？”

    周邈還沒理清，只跟著回答：“對，別說是凌遲，就是尋常死罪和重罰，也都只有朝廷中央復核才能判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