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言行上還是故作高深。

    “可信與否，其實(shí)無關(guān)緊要。重要的是，李左車對東胡有用就行?！?/br>
    聯(lián)盟的部落首領(lǐng)們，也深覺有理。

    一個首領(lǐng)道：“想知道李左車是否有用，眼下不就有一個現(xiàn)成的時(shí)機(jī)……”

    黃昏時(shí)分。

    東胡王設(shè)篝火晚宴于王帳前，幕天席地之中。

    李左車攜兩名親信門客，準(zhǔn)時(shí)赴宴。

    說是設(shè)宴歡迎款待，卻也不過是烤了幾頭羊。

    又令兩個女奴隸在旁服侍，為他們片切烤羊rou。

    喝的也沒有酒水，不過是在篝火邊的火塘里煮了幾壺羊奶。

    但又還真是東胡款待的來客宴會規(guī)格。

    李牧喝一口熱羊奶，心下對比：不及歲首大朝賀后，大宴上的奶茶半分。

    雖他更愛酒水，當(dāng)時(shí)也嘗過一杯奶茶——濃香醇厚，又清新解膩。

    是東胡這些草原人會深愛的漿飲。

    又就著女奴的手，吃一片羊rou。

    入口倒與從河西郡趕到咸陽的肥羊，無甚不同。

    然而滋味寡淡，是連一粒鹽都沒撒。

    晚宴氣氛漸熱。

    東胡王從一個青瓷碟中，珍惜地捻了幾粒鹽，灑在烤rou上。

    而后送入口中，美美地品嘗。

    “李將軍困居咸陽，只是不知可有充足的精鹽食用？”

    東胡王言語之間有幾分炫耀，又有幾分嫉妒。

    “還有這光滑如玉的青瓷，可也有見過？”

    李左車聞言，神情是屈辱又憤懣，言語中也就帶出一些：

    “大秦仙使通曉煉鹽神通，煉出的精鹽卻只是賞賜給三公九卿一干權(quán)臣侯爵。哪有某的份？”

    這是仙使首次煉出精鹽時(shí)的情形，后來五個海鹽場建成，別說咸陽，就是郡縣之中也都能買到精鹽了。

    “也就如今，勃海灣沿岸海鹽場建成，某才能買到精鹽食用?！?/br>
    精鹽在大秦愈發(fā)普遍，這事人所共知，東胡

    王不可能沒聽過。李左車沒有隱瞞。

    東胡王神態(tài)嫉妒之中，又添幾分貪婪之色。

    李左車只是繼續(xù)回答：“至于青瓷，某只在大朝賀后的大宴上見過，卻是不曾擁有一只的?！?/br>
    前半句是真話。今歲大宴上的餐具，除鐵釜等直接端上桌的燉鍋外，還有金銀餐具和青瓷餐具。

    后半句話，就是假話了。

    北地郡瓷窯愈多，青瓷大量出產(chǎn)，除了少半運(yùn)到西域東郡外，大半都在咸陽及周邊郡縣流行起來。

    他在咸陽始皇帝賜下的府邸中，自然也有一套青瓷。

    聽完李左車的話，東胡王炫耀自傲之意更甚，高人一等的模樣已經(jīng)盡顯。

    而貪婪之色也更濃。

    “秦國真是占盡好運(yùn)！有仙使，有青瓷，還有五個海鹽場……”

    圍著篝火而坐的諸部落首領(lǐng)，都是一樣的貪婪神態(tài)。

    東胡王的貪婪與野心，竟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大。

    李左車及隨行赴宴的兩名門客，立即便意識到，東胡王或許不止想要劫掠一朝暴富的役夫的糧布。

    更想要將勃海灣一帶，甚至還有以東的遼西、遼東郡，都據(jù)為己有！

    李左車：竟果真如仙使之言。月氏無了，匈奴廢了，東胡覺得他行了。

    竟然狂妄自大至此。

    不過這樣一來，計(jì)劃實(shí)行或許更容易了。

    李左車臨機(jī)應(yīng)變，話鋒一轉(zhuǎn)，“鹽乃富國利器、萬民必需，秦國獨(dú)占五個海鹽場，實(shí)在自私霸道！”

    “況且追溯歷史，勃海灣沿岸及以東，原是東胡牧馬場，后來又是燕趙之地，他秦國何德何能侵占去！”

    說到這里，李左車似是被氣得不輕，說不下去了。

    悶頭灌下一口羊奶，像喝得急了，又像氣得狠了，因而胸膛起伏、粗喘不已！

    可李左車這話，那是直接戳中在場東胡王、太子及諸首領(lǐng)心窩。

    東胡太子將手邊上，這宴上唯二的青瓷碟一磕，更是憤怒不已！

    “正是如此，那片地方原是東胡牧馬之地，如今卻叫秦國霸占，實(shí)在是欺人太甚！”

    至于后來東胡被驅(qū)趕，已經(jīng)淪為燕趙之地，就大可忽略了。

    反正不管怎樣，那里原本是東胡的領(lǐng)地！

    “那五個海鹽場，本當(dāng)是東胡所有！”

    貪婪面目終于完全揭開。

    附和者也眾多：“對！太子言之有理！”

    “海鹽場本該是東胡的！”

    ……

    （周邈：……說海鹽場本該是東胡的，是不是應(yīng)該先問一問本仙使呢？）

    宴上氣氛一時(shí)火熱，情緒的火焰高漲。

    李左車儼然是初來乍到，力爭表現(xiàn)一般。

    當(dāng)即提議：“物歸原主，本是天經(jīng)地義！吾等正該揮軍南下，一舉收復(fù)故土！”

    “李將軍此話有理！”東胡太子神態(tài)亢奮，竟像是已經(jīng)見到五座鹽場盡歸東胡一般。

    收復(fù)故土是假，侵占五處鹽場為真。

    若是鹽場歸了東胡，那以后吃鹽也不必按粒撒了，摳摳搜搜忒不暢快！

    且手握鹽場，就能扼住草原諸部的咽喉。

    諸部落首領(lǐng)顯見地也亢奮起來，顯然都在為收復(fù)故土、接手鹽場的美好未來，而興奮不已！

    李左車：……

    倒不止鹽場，仙使修建的馳道，那渤海灣及以東的廣袤領(lǐng)土，不也是好東西？

    李左車無語之際。

    東胡王開口了：“只是東胡畢竟久離故土，若要南下收復(fù)故土，還要李將軍帶路啊。”

    這李左車是否可信，這不就能知道了嗎？

    “某義不容辭！”

    李左車言語很是坦誠的樣子：“一為我王收復(fù)故土，二也是某向秦復(fù)仇的大好機(jī)會！”

    李左車神情是如出一轍的亢奮，不輸東胡眾人，真情實(shí)感至極。

    雖然東胡的野心遠(yuǎn)超所料，但于計(jì)劃無礙。

    問題不大！

    或許反而還能更好地實(shí)行計(jì)劃呢。

    只需將計(jì)劃有變的部分，按約定傳出去即可。

    ……

    東胡南下收復(fù)故土的大計(jì)，就這么神速地定下了。

    接下來的宴會上，就是大談特談作戰(zhàn)計(jì)劃了。

    “……那便如此，由某作先鋒，在前方引路！”

    “兵貴神速，也不能為蠅頭小利誤了大事。大軍不必去

    與代地三萬多役夫糾纏。直接避過役夫，揮軍南下！”

    能不傷役夫，仙使會更滿意的。

    關(guān)于為何不直接從漁陽郡南下，而是往西至代郡后，再行南下？

    李左車自有理由：“代郡在某率三萬兵卒走后，兵力防守正空虛，大軍南下便如入無人之境！

    況且李氏一族在代地素有名望，某率軍南下，便有微弱抵抗，亦能輕易化解?！?/br>
    “再者，勃海灣沿岸五座鹽場，最南一座在海灣最南的濟(jì)北郡。若走漁陽郡，便只可得兩座，豈非不劃算？”

    東胡王：走走！走代地！不走不是聰明人！

    三日后，東胡大軍正式拔營。

    叛投的秦將李左車率一萬大軍做先鋒。

    ——剩余兩萬秦軍，自然是被扣留在后面，裹挾在東胡大軍之中。

    李左車（……）：你們開心就好。

    避過代郡長城工地，沿代郡與上谷郡交界的地帶南下。

    李左車叛秦的第七日。

    又帶著秦軍重回代郡，身后還帶著東胡大軍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