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等第一批陶器燒好出來后的這兩天里，她一直在反復(fù)思考提高自己的陶器質(zhì)量的法子，這里面除了陶瓷的粗胚要做得更科學(xué)合理，符合熱力學(xué)結(jié)構(gòu)，另一個能改進的地方，陸瑤意識到，是在她的燒窯上。

    眾所周知，陶瓷就是將土放在高溫下進行燒制，讓制作陶瓷的土在高溫下進行特殊的物理化學(xué)反應(yīng)改變其土壤性質(zhì)的一個過程。

    這看似簡單的一句話定義，主要涉及到兩樣?xùn)|西，一是用來反應(yīng)的主體材料，也就是做陶器的土；另一個，是反應(yīng)的客觀條件，也就是溫度和濕度等。

    據(jù)陸瑤所知，陶器和瓷器的燒制，最大的區(qū)別是在溫度上，雖然具體要多少溫度她并不清楚，但是毫無疑問，燒制過程中的溫度越高，成就的陶瓷成品的質(zhì)量也會隨之更高。

    人類文明從遠古到現(xiàn)代，從蠻荒時代到文明時代，進步的不只是思想文化，更卓越顯著的代表是技術(shù)，春秋戰(zhàn)國時期就提出的許多道德我們現(xiàn)在仍然不一定能超越的，但是現(xiàn)在的科學(xué)技術(shù)，和春秋戰(zhàn)國時代相比，就大有進步，大不相同了。

    這其中極具代表性的一樣技術(shù)，大約就是人們對最高溫度的控制能力了。

    從陶器到瓷器，是一次擺脫蒙昧跨入文明的進步，從青銅到鐵器的進步，代表著人們告別奴隸制的商朝邁入封建地主制初顯的春秋戰(zhàn)國，而青花瓷的出現(xiàn)，又昭示著一個新的文明盛況。

    陸瑤確信游戲系統(tǒng)在以文明制品的制作難度和文明高度來衡量物品的價值，由此，她也決心，不僅僅是要做出滿足生活要求的陶器，她心中有更大的野望。

    明明已經(jīng)站立在五千年文明盛景的頂端，所知所習(xí)皆是數(shù)千年文明總結(jié)出的最大精華，在有這個時間和精力的情況下，她為什么不能展開野望，試圖將自己的技術(shù)攀制自己所能達到的巔峰呢？

    漢朝的人們就已經(jīng)能燒出來遠播西方震撼羅馬帝國的瓷器，她為什么不行！

    陸瑤蹲在泥窯面前，將自己面前的一片地抹平了，拿著樹枝開始寫寫畫畫。

    要提高窯內(nèi)的溫度，一個是增大柴火的燃燒程度，另一個是減少散熱。

    減少散熱先不說，光是燃燒，陸瑤能想到的，燃燒的必要條件，一是氧氣，而是引燃，三是燃燒物。

    作為燃燒物的柴火的質(zhì)量提高，陸瑤已經(jīng)放在計劃書上了，為了接下來這個冬天研究燒陶瓷的事，她必定還得再準(zhǔn)備大量高質(zhì)量的柴火，等這里弄好她就會進林子砍新的質(zhì)量好的木頭回來做柴火。

    陸瑤現(xiàn)在要改變燒窯的構(gòu)造，目的是為了增大燃燒過程的氧氣含量，讓木柴能夠更充分地燃燒。

    陸瑤時而蹲在地上寫寫畫畫，時而站起來繞著自己之前做的泥窯繞圈子，還時而把手伸進泥窯里摸索，擺弄了大半個上午，終于設(shè)計出了新的燒窯。

    這次的燒窯陸瑤主要改進的是煙囪和放柴火的地方兩個部位，參照的原理則是她以前在農(nóng)村使用過的農(nóng)家灶。

    在原窯上改動太麻煩，河邊有的是泥，陸瑤干脆重新捏了一個。

    這一次，陸瑤使用的是前后口的結(jié)構(gòu)，面包狀的泥窯，在前面直接留出一個口，用來遞放柴火和粗胚；后面則留一個稍稍高出地面的小口子，貼著口子用泥捏出一個長長的煙道口，用來排放煙氣。

    其次，陸瑤在建造泥窯的過程中特別分配了窯內(nèi)的空間布局，學(xué)習(xí)農(nóng)家灶的結(jié)構(gòu)，將入口部分設(shè)計成放柴火的地方，下面挖出一個洞通向外面，便于柴火燒成灰后及時落入下方，不影響上方的柴火燃燒，同時增加了柴火在下方和氧氣的接觸面積。

    而窯內(nèi)的中后方才是放置做好的陶瓷粗胚的地方，這一部分陸瑤修得比燒火出稍高，這也是模仿了農(nóng)家灶。

    在陸瑤印象里，她老家的農(nóng)家灶有一個很特殊的結(jié)構(gòu)，叫一口兩眼，即一個放柴火的灶口，上面會修兩個放鍋的灶眼，第二個灶眼比第一個稍高，中間連通處也比較高，柴火只在第一個灶眼內(nèi)燃燒，但是火焰尾巴卻能自動燎進第二個灶眼，將熱量帶入第二個灶眼。

    陸瑤仔細回憶了記憶中灶內(nèi)火焰的走向，發(fā)現(xiàn)這種密閉空間里的火焰的熱量有往上走的趨勢，所以特意加高了燒制區(qū)的高度。

    雖然她并不確定這樣是否能建功，但是農(nóng)家灶是經(jīng)過幾千年實用檢驗的，按照它的結(jié)構(gòu)來，總不會出什么大錯。

    最后一件改動，也說不上改動吧，陸瑤這次將窯建得比上次的更大，窯壁的厚度也更厚，這樣可以減少熱量散失，讓窯更好地升溫。

    等建完燒窯的泥胚，陸瑤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少了個東西——放在接灰的洞上，用來放柴火的隔板。

    沒有這玩意兒，她的柴火沒地方放??！

    農(nóng)家灶的隔板是水泥做的，但是陸瑤可不會做水泥，所以她只能用泥自己燒一個陶隔板。

    陸瑤笑哭完畢，又慶幸還好自己發(fā)現(xiàn)得早，趕緊急匆匆做了個泥制的隔板，和陶罐放到一起，等待風(fēng)干之后燒成陶隔板。

    修建完新的燒窯，陸瑤照例等了兩天，等泥窯和陶罐粗胚風(fēng)干。

    這期間，陸瑤趕在最后的時間里，再次進入了叢林。

    她有意在叢林中找一些看起來含油量較高，密度也較高的樹木，這樣的樹木不僅耐燒，而且火力很大，她知道的樹中，有一種能流出樹脂的油松，含油量就很高，常常被鄉(xiāng)下老百姓砍來做引火柴。

    她記得自己之前在林子找蘑菇的時候，是看到過幾棵老油松的，她打算去砍兩棵回來。

    另外就是大量搜集其他的質(zhì)量比較好的柴火了。

    現(xiàn)在有了隨身空間，陸瑤一點也不擔(dān)心自己在外面撿了柴火砍了樹帶不回去了。

    為了方便自己撿柴火，陸瑤在反復(fù)再三權(quán)衡過后，忍著rou痛，再次購買了一個一立方米的隨身空間，這樣，陸瑤的隨身空間大小就變成了兩立方米。

    兩立方米的空間，已經(jīng)足夠陸瑤來回搬運大量柴火了。

    除了在林子里砍的樹木，陸瑤還在竹林里砍了許多竹子帶回家里晾干。

    竹子雖然不比其他的柴火耐燒，卻因為其中空的結(jié)構(gòu)和良好的密度，和氧氣接觸面積很大，燒起來很劇烈，火很大。

    除了添柴要勤快之外，幾乎沒什么缺點了。

    陸瑤覺得這些竹子可以在自己閑著沒事干的時候，用一用也無妨，只要自己填柴填得夠勤，就不會影響火力。

    兩天的搜柴時光很快就過去了，陸瑤把自己的屋子周圍變成了柴火的海洋，到處都是砍好等待晾干的柴火竹子，和柴房里堆成了小山的干柴。

    陸瑤帶著新的柴火再次來到河邊，她放在林蔭里風(fēng)干的陶罐已經(jīng)干了，陸瑤將自己做的隔板放進泥窯里，然后在泥窯里起了一把大火將泥窯燒干，再扒開窯里的灰，里面的隔板已經(jīng)燒得很硬了。

    只是用來做隔板放放柴火，陸瑤對它的要求并不高，燒到這個程度就差不多了，想要它變得更硬，大可以在以后的燒火過程中自然完成。

    陸瑤直接把隔板扒出來，正放到自己挖出來的那個洞上方，又把洞的出口掏干凈，點起火，開始了自己的第三次燒制。

    作者有話要說：　　陸*小氣巴拉*瑤：亂花領(lǐng)土點是不可能亂花領(lǐng)土點的，只能忍著小心臟滴血的痛苦，摳出一點出來花花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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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36

    大火在燒窯內(nèi)舔舐著燒窯的內(nèi)壁, 陸瑤坐在窯外耐心地查看著柴火，手里還在擺弄她的草繩。

    前兩天試出來的草繩編織法她這幾天晚上閑來無事的時候已經(jīng)徹底編熟練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做到不看繩子盲編, 手還快得很，一個上午能編好幾條打法繁復(fù)的軟細草繩。

    陸瑤手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攢夠了一雙草鞋需要的草繩了, 不過陸瑤還計劃著有一雙換的，所以打算再多編點草繩, 到時候一起編成草鞋。

    河邊無歲月, 不知不覺下午就來到了。

    陸瑤想起自己特意把剩余幾個采樣點的泥做成杯子和蓋子用來測試燒制時間的事, 趕緊放下了手頭的事, 開始抓著夾子時不時夾兩只樣品出來查看是否已經(jīng)燒好了。

    等到太陽慢慢朝著西面移動, 陸瑤的影子倒映在地上被拉得越來越長，在某一次陸瑤再次夾出一個被做成碗蓋的采樣點樣品出來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只碗蓋已經(jīng)燒得和她上次的碗差不多了。

    她將碗蓋在窯口上輕輕一磕, 碗蓋頓時發(fā)出一陣低沉綿長的磕聲, 比起她現(xiàn)在有的那三只碗敲擊時沉悶短促的聲音要清脆許多。

    聞聲知美意, 很明顯, 她這次燒出的陶質(zhì)量要比上次高許多。

    陸瑤想起上次自己燒的那幾個樣品，除了三五六號，其余的樣品里面一個成功的都沒有, 全部被燒化，而這次及時查看, 果然就有成品，頓時就知道, 上次失敗率那么高，肯定和燒的時間太長了有關(guān)。

    思及此處，陸瑤看了一眼游戲面板的時間, 總共用時六小時。

    她在心里把這個數(shù)字默默記下，然后熄了火。

    陸瑤又重新在窯邊坐下，慢慢地編起了草繩，她要等窯里的溫度慢慢冷卻下來。

    但是這次的窯散熱仿佛格外慢一些，陸瑤依稀記得自己上一次等待的時間約莫不過一個多小時，雖然是猴急了一點，窯口的溫度也僅僅是降到手觸摸不會覺得痛的溫度，但是這次，陸瑤已經(jīng)等了快兩個小時，用手靠近窯口的時候，還是燙得驚人。

    陸瑤仔細打量自己這次建的窯，心里倒是沒有不耐煩，反而有些意料之外的驚喜感。

    因為溫度降得慢，就代表她這次做的窯保溫性很好，在燒窯的過程中散失的熱量也比較少，這樣能達到的溫度也會比較高。

    她特地加厚窯壁，改變窯的結(jié)構(gòu)，不就是為了溫度嗎？

    陸瑤看了一眼天色，也不急著看窯什么時候冷下來了，兩個小時不夠，一晚上總夠它冷卻了吧？

    天色已晚，她先回去，今晚做好草鞋，明天早上，再來看自己的收獲！

    說是這么說，事實上，陸瑤回家后，一整個晚上手都是抖的，根本靜不下心來給自己編草鞋。

    夜里她躺在床上反反復(fù)復(fù)地烙大餅，中間甚至好幾次忍不住翻下床跑到門口去看天亮，要不是游戲面板上明晃晃的凌晨三點的時間點在那里提醒她，她就要借著星光燦爛，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天亮了，然后飛奔到河邊去看自己的陶器了。

    千等萬等，陸瑤在床上翻了無數(shù)次餅，終于沉沉睡去，第二天七點一十，她就跟警鈴敲響一般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疲憊地坐在在床上發(fā)了半分鐘的呆，陸瑤忽然一拍腦袋，瞬間支棱了起來——她的陶罐！?。?/br>
    陸瑤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完成了洗漱大業(yè)，早飯都顧不上吃，就飛奔向了河邊。

    河邊的窯已經(jīng)徹底冷卻下來了，陸瑤伸手摸上去冰涼涼的。

    期待已久的時刻就在眼前，陸瑤反而出奇地冷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掏出一張芭蕉葉在地上鋪好，然后拿出竹夾子，按下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慢慢地按照記憶，開始夾昨天放在窯里燒的幾個陶罐。

    為了有個好兆頭，陸瑤夾出來的第一個陶罐是她捏得最小的一個。

    小一點的陶罐燒裂的可能性更小，陸瑤屏著呼吸，能不能開門紅，可全看這小寶貝了。

    陸瑤在記憶中的地方夾到了東西，她穩(wěn)住手，慢慢地把那個東西夾了出來。

    竹夾子里的東西一來到陽光下，陸瑤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這是一個完整的陶罐！

    作為最小的一個陶罐，這個陶罐也是陸瑤捏得最圓潤的一個，在經(jīng)過一個下午的燒制之后，它仿佛變得更圓潤了，身上是一層樸實無華的磚紅色，陸瑤用手在陶罐肚子上輕輕敲兩下，一陣讓人陶醉的清脆聲音從罐子身上發(fā)出，和陸瑤記憶里自己小時候在鄉(xiāng)下用過的陶碗敲起來的聲音幾乎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不去提形象問題，單是在成陶質(zhì)量上，陸瑤這只陶罐的質(zhì)量，已經(jīng)完全不遜色于現(xiàn)代水平普通偏低的作坊出品的陶制品了。

    陸瑤緊緊抱著這個陶罐，終于忍不住高興地大喊了一聲“太好了！”

    這時候，陸瑤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音已經(jīng)嘶啞了，而且語調(diào)聽起來也有點怪怪的，很陌生，如果不是陸瑤知道這里只有自己一個人，她非得以為那是別人在說話才對。

    這一刻，陸瑤忽然意識到，自己上一次說了一句話，還是在十幾天之前，而更上一次說話，又不知是多久以前了。

    從進入這座荒島以后，她說話的頻率，平均一個月，都不一定能超過一句話。

    比如遭遇了暴風(fēng)雨后咬著牙建房子的那兩個月，她就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每天睜開眼就是干活，干活，干活，一刻也不敢放松神經(jīng)地干活。

    那段時間，她不敢給自己任何停下來的機會，因為一旦停下來，她怕她會被絕望和無助徹底壓垮。

    之后建好了房子，她的神經(jīng)總算能夠松了下來，她自己也時常找笨兔子欺負兩下放松心情，但是一個人就是一個人，和兔子她能有什么話說，這才不知不覺，她說話的頻率已經(jīng)低到了這種程度。

    陸瑤想起自己剛剛那嘶啞的聲音和陌生的語調(diào)，毫不懷疑，也許再過一年，不，或許只要半年，她就能退化地記不得怎么說話了。

    她記得《魯濱遜漂流記》里也有類似的一段，多年后魯濱遜再遇到野人星期天，竟然連話都不會說了。

    雖然最后魯濱遜還是找回了語言能力，但是這個隱憂讓陸瑤前所未有地恐懼起來，因為魯濱遜最后還是遇到了人類回到了文明社會的，可她進入這個連游戲規(guī)則都要自己一步步探索的游戲，那所謂的主神可從來沒有說過，她完成這個副本的任務(wù)，需要多少年！

    萬一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呢？

    萬一是一輩子，要她老死在這里一次，才能脫離副本完成任務(wù)呢？

    到時候，她還能記得自己是誰，記得人類文明的語言怎么說嗎？

    還會記得，人類的文明到底有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