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午膳用多了，這會兒不餓。殿下不嫌棄我烤的rou，已是陸某之幸?！?/br>
    她說著行了禮。

    把規(guī)矩姿態(tài)做足了，這樣即便被人議論也沒什么。

    “那多謝陸公子相贈，”季清沅盈盈回以一禮，“陸公子慢走?！?/br>
    陸云霜站在原地看著她上了畫舫。

    畫舫離開岸邊，隔著悠悠夜色，她和坐在窗邊的小公主對上眼神，輕輕笑了笑。

    畫舫遠去，她轉(zhuǎn)身離開眾人的聚集處，一路往北走，直到人聲喧嘩被盡數(shù)拋至腦后。

    ?？吭诤影哆叺囊凰耶嬼逞谏w在樹影后，陸云霜腳尖一點踏上甲板。

    她推開木門，和正在斟茶的孟書寧對上目光。

    孟書寧朝她輕和一笑，將沏好的茶放到茶案對面，“陸姑娘，請坐?！?/br>
    畫舫上除了她們二人再無旁人。

    侍女和船夫在岸邊等候。

    陸云霜坐到茶案對面，將面上的狐貍面具取了下來，沒有飲茶，看向孟書寧淡淡地道：“我既已來，還請孟姑娘莫要再賣關(guān)子。我這人耐心不好，若是孟姑娘不說實話，我怕是聽不下去?！?/br>
    分明是她有把柄在旁人手中，面上卻無一絲懼態(tài)。

    “莫急，”孟書寧笑著抿了一口茶水，“我要說的話很多，讓我想想，該從何說起?！?/br>
    她像是真的開始思考該如何敘說，直到陸云霜耐心似盡，她才將茶盞放了下去，柔聲道：“不如就從一個多月前，陸府舉辦的那場賞菊宴說起吧?！?/br>
    孟書寧沒去那場賞菊宴，但之后她們在金鼎樓碰上一面。

    陸云霜那時便察覺到，孟書寧一直在觀察她和季清沅，不知是想看出什么。

    還是說她也知道什么？

    陸云霜眸色漸冷。

    孟書寧仿若毫無察覺，她撫摸著瓷盞上的雕刻，看向微微晃動的茶面，緩聲道：“我原以為，我會來不及阻止，卻沒想到會在金鼎樓外，看見二公主從一輛馬車?yán)锵聛?，她本不該在那里的?！?/br>
    “什么意思？”陸云霜覺得這話奇怪得很，她心里莫名有種預(yù)感，追著問下去，“二公主本來不該出現(xiàn)在金鼎樓，那她應(yīng)該在何處？”

    孟書寧抬頭，細彎的一雙美眸中藏著許多情緒，最后表露出來的，只有一片平靜。

    她的聲音輕悠，卻似晴天霹靂在陸云霜耳邊炸響。

    “二公主那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到皇宮，不久后，陸家會被皇帝召見，因為陸二公子和旁人在府中撞見你和五公主同臥一榻，消息雖然瞞住了，但你和五公主的名聲已毀。你們必須成婚，你需籌備你和五公主的婚事，所以沒有參加此次的秋狝，自然也不知道，三日后，中秋宮宴上，會有西戎的刺客行刺陛下。”

    陸云霜面上的震驚再難遮掩。

    孟書寧說的這些，正是她夢中話本里的劇情。

    可孟書寧是怎么知道的？！

    不等她發(fā)問，孟書寧松開了手中的茶盞，莞爾一笑，“這個，就是我要送給你青云直上的機會。只是我想，也許陸姑娘根本不需要我好意相告。也許，你早已知道這一切了。”

    晚風(fēng)撲開花窗，清冷的月輝落入畫舫內(nèi)。

    陸云霜肩頭落下一片銀霜，冷風(fēng)似乎灌入了她的心口，凍得她渾身僵硬。

    她從未想過，夢中的話本會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一切。

    她一直覺得那是一個半真半假的預(yù)知夢。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把將窗戶推了回去。

    她想，也許孟書寧跟她一樣，也是夢到了那樣一個世界。

    “孟姑娘是如何得知這一切的？”

    陸云霜沒有明說話本的事，她在試探，她要孟書寧先說出來。

    孟書寧本也沒有隱瞞的心思，她今夜本就要抱著賭一賭的想法，若真如她所料自然最好，若不是，她也不后悔說出這一切。

    “陸姑娘還看不明白嗎？”

    “這些是本應(yīng)該或未來會發(fā)生的事，我之所會知道得這么清楚，是因為我經(jīng)歷過。三日后，二皇子會攔下那些西戎刺客，他中毒命懸一線，被太醫(yī)們救了回來，自此陛下開始重用他。他一步步得到更多人的支持，最終登上了皇位。可他登基之后，任用jian佞，殘害忠臣，致使大晟國力極速衰弱，又怕武將擁兵，一味求和。”

    這樣的結(jié)局顯而易見。

    不是陸云霜夢中話本所寫的那樣，帝后白首偕老。

    而是……

    “直到第八年夏，西戎的鐵蹄踏破京都，將一切都毀了?！?/br>
    孟書寧面上的平靜終于被打破了，她忘不了那一日漫天的水光，忘不了滿地的鮮血和宮人恐懼的面孔。

    她被那些噩夢纏繞著，一日日不得安寧。

    她怕自己無力改變，她怕像上輩子一樣，成為一只被困在宮中的囚鳥，看著熟悉的一切被毀滅，卻什么都做不了。

    眼前有淚模糊了視線，孟書寧伸手將淚擦去，面上恢復(fù)了些許平靜，“我以為我會死在皇城被燒的那一日，誰知我再次睜眼，回到了一切還可以挽回的時候?！?/br>
    “這樣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我一開始想這會不會是我臨死前的一場夢，直到我發(fā)現(xiàn)，許多事情和前世不同了?！?/br>
    孟書寧漸漸平復(fù)情緒，她看向陸云霜，“你和五公主出現(xiàn)在金鼎樓，你與二皇子比試被封為宮中武傅，你出現(xiàn)在這次的秋狝上……我什么都沒做，卻有了這么多變數(shù)。所以我想賭一次，賭你也曾經(jīng)歷過那些，賭你也想要改變那一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