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子說不出好也說不出壞，每天都像一樣、每月都是一樣，時間輪轉(zhuǎn)著消逝在她的影子里，光影交替著沖淡日月的衡量。

    她有時候會經(jīng)常想起在三班物理課打瞌睡的早上，不用為小燭龍瞞來瞞去，不必為自己的身份而躲躲藏藏。每天最大的擔憂只是要如何解決今晚的數(shù)學作業(yè)。

    什么記憶什么異獸什么冰宮，都被薄薄一層鐵欄桿圈阻在遙遠的天外。

    其實挺奇怪，葉驚秋笑了笑。那層圍欄脆弱得連她都擋不住，可就能偏偏把s級異獸和s級行動員全數(shù)攔在門外，隔離開一片世外凈土。

    離開學校近乎三個月，葉驚秋才忽然明白自己究竟離開了什么。在那張簡陋課桌上打瞌睡的日子，或許是她一生中最愜意的時刻。

    她有點理解那個失憶的自己為什么會選擇去讀書了。

    好吧，等我找回了記憶就謝謝你，葉驚秋玩著沖鋒衣上的拉環(huán)，喃喃自語，謝謝你讓我至少度過了那么一段算得上安穩(wěn)的時間。

    如果冰宮真的是她的家，那么或許這一次，就沒有再回來的機會了。

    算是連隊長最后一眼都沒見到嗎？

    葉驚秋起身拍拍手，有點艱難地拉起地上的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在她記憶里最像家的地方。

    再見。

    漫天飛塵中，她輕聲說了對二零九的最后一句話。

    少年略顯寥落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許久許久，時醉才輕輕地推開房門，凝視著小隊友離開的方向。

    她也很想去北極。

    破冰船上能容人的空間很小，所以沒有那么多地方留給葉驚秋躲躲藏藏。

    家庭在交流方面出了問題，自然要她這個家長去首先開口。船上或許就是一個不錯的溝通地點。

    但潘多拉之鑰再現(xiàn)得太過突兀，基地在北極冰宮沒有檢測到任何異獸生存的氣息，她這個目前仍是頂級戰(zhàn)力的專員，自然會被調(diào)配到更合適的地方。

    時醉嘆口氣，想起在基地辦公室應(yīng)天的歉意。

    小時，不死者的任務(wù)的確是我判斷失敗，我確實應(yīng)該給你道歉，中心組會議制度將再次改動，基地長話語權(quán)會降低到一個叫人滿意的程度。

    至于葉驚秋......小秋天賦很好，這次調(diào)你去找潘多拉之鑰，我知道你心里有擔憂。

    但你放心，當初批準她進入基地是我做的保證，如果我百年之后你依舊不愿意接手基地，我想小秋會是很合適的人選。

    所以以后她和小秋的時間，應(yīng)該還會很長罷？

    天色確實不早，北極任務(wù)隊大概已經(jīng)開啟了傳送法陣。意志之環(huán)傳來周弦徽的消息，時醉不再多想，一如既往地平靜走出二零九大門。

    下一次，下一次她會主動找小秋說清一切。在漫長的時間里，她希望自己會是小秋最好的選擇。

    咔嚓一聲，時醉關(guān)掉了小樓最后一盞明燈，沉沉黑暗席卷整座二零九，一切都重歸沉寂。

    應(yīng)天的道歉太過誠懇，時醉盯著那雙曾把自己從血海中救出來的眼睛，還是選擇了再度相信他一次。

    但很久很久以后，當時醉孤身回到闊別已久卻寂如黑夜的二零九時，時常會想起這個晚上，時常會想起這個選擇。

    在此后的一月、半年甚至許多年里，這都將是她最后悔的決定。

    *

    立春將至，北半球的白晝愈發(fā)漫長，晝夜近乎要回到相等的天平上。但此刻，至少北極依舊是難以見到所謂的太陽。

    白晝轉(zhuǎn)瞬即逝，葉驚秋立在破冰船的甲板上，能感受到劇烈寒冷的長風幾乎要割破她的臉。

    萬里穹蒼黑如沉鐵，青灰夜空黯如鐵幕。殘星孤云，卻難尋一點光。

    基地至北極的傳送點其實只能把她們丟進北極圈，要到達真正的極點，深入那座北極冰宮，她們?nèi)孕枰诖掀∫欢螘r間。

    這艘極點號核動力破冰船誕生于烏克蘭赫爾松船廠，在某種程度上和中國雪龍?zhí)柨胺Q師出同門，但功能恐怕還能當一聲師姐。畢竟探索北極最佳時間是七月，可現(xiàn)在不過將出寒冬，此時北上，確非明智。

    但根據(jù)應(yīng)天率領(lǐng)的探索小隊發(fā)來的前線信息，這座深埋在雪層下的冰宮龐大得簡直像奇跡，無論是洛塔瑞奧還是易烽煙，都沒有耐心再等上半年了。

    葉驚秋大拇指摩梭過手中的貔貅玉佩，水青質(zhì)地、溫潤透亮。

    如果這枚玉佩真的是打開北極冰宮的鑰匙，那么為什么隊長那枚幾乎不離身的玉佩同它一模一樣？

    穿越回過去至少給它提供了一點信息，隊長的實際年齡絕不是25歲，在后面添個零沒準差不多。

    但隊長為什么完全不熱衷于找回記憶？她又為什么對異獸憎恨到一種寧愿殺死朋友的地步？

    假如......自己的身份沒有暴露得那么徹底，隊長會接受這樣的她嗎？

    含著點不明的期許，葉驚秋朝冷冷的雙手呼了一口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