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樆淑擰了帕子遞給翟沄年，隨后拿起翟沄年的書，趁著空閑看了幾行。

    十來分鐘后，景樆淑坐在翟沄年身側(cè)，后者很自然地就靠著景樆淑的肩。翟沄年手里還是拿著《左傳》，景樆淑幫她拿著另一邊，順便在需要翻頁時穩(wěn)住書身讓翟沄年翻頁。

    “沄年?！?/br>
    景樆淑眼神不離書頁，只是稍微偏了偏頭。

    “怎么了？”

    “你說……如果我們?nèi)缰鞘献彘L率秦國軍隊進攻魏國時一樣，突襲余敬鶴，有沒有可能……”

    翟沄年不等景樆淑組織接下來的語言，很理智地說道：“不太可能。怎么說呢…不得不承認(rèn)，我們一直以來都在盡量求得和平局面──雖然我也覺得挺假的。但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上面定下來的主要路線就是能相安無事便不惹事。貿(mào)然對余敬鶴這種人下手，上面是不可能會同意的，因為晏清黨那邊一定會徹查，到時候不好收拾局面。”

    最后這一句話，就是為什么這么久以來，六組做的事很多，殺的人也不少，對晏清黨傷害很大卻始終沒有掀起太大影響的原因──一方面他們做事時間分散，又不能找出什么有力證據(jù)，要算總賬實在太難了；另一方面，那些人和余敬鶴終歸是不一樣的，后者可謂是晏清黨的元老級人物，而別的人單個來看無甚影響，只是合起來才會相對有些分量。

    所以他們可以慢慢松動晏清黨里其他的人，卻始終沒有想過對余敬鶴正面下手。

    想了想，翟沄年又補充說道：“你猜過為什么余敬鶴敢一次又一次地對我們六組下手，卻基本沒和別的人起過沖突嗎？”

    說是私人恩怨就太假了，就算曾經(jīng)齊安懷布的局險些讓余敬鶴喪命──甚至到了現(xiàn)在行動依然不便，每逢陰雨天氣都會疼痛不已。

    但余敬鶴也布局?jǐn)?shù)年讓齊安懷抵了命?？偛恢劣谝驗榍逡拐f六組里有齊安懷和翟玳的同僚就抓著六組不放吧？或許幾年前可以這么想，但如今那些人基本都退居二線了，翟沄年是齊安懷女兒的身份也并未透露出去，再是私人恩怨也就說不通了。

    那么還有一種情況，也是現(xiàn)在看來唯一合理的情況。就是因為六組身份都是保密，甚至每人都有一個假的身份用以掩人耳目。就算出了事鬧起來不會、也不能說是錦安黨的秘密人員──合作期間里，背地里培養(yǎng)那么多人才，是想干什么呢？反而是晏清黨卻大可說是僅僅看他們可疑，交涉期間因為反抗而動手誤殺。

    這一點，和那些被派來妨礙六組的人身份上一定與晏清黨無關(guān)是一樣的──不能沾邊，不能擺上明面來，否則就可以是開戰(zhàn)的理由。而在剛平定外敵的現(xiàn)在，誰主動想打仗，就勢必會成為眾矢之的。

    景樆淑緩緩點了下頭，聲音很輕：“因為只有六組就算出事也不會和錦安黨有關(guān)系，也不會是他們的錯，但卻又能在很大程度上打擊到錦安黨?！本皹皇缏曇糁饾u變小，到了最后沾上了些疑惑。翟沄年很敏銳地注意到了景樆淑似乎有問題的語氣，她抬眸看著景樆淑：“想問陳川和危進吧？”

    “陳川在他來的第二天就該辦好了，危進嘛……他之前在晏清黨可是化名為了左雙誒，當(dāng)然，晏清黨那邊就算見到了也不會認(rèn)吧，畢竟官方說的是已經(jīng)死了——所以現(xiàn)在，他該做回自己了?！?/br>
    景樆淑今天算是再一次見識到了，翟沄年能夠在這個位置上，就算詬病不少也沒人換過她，真的從來不是因為身份，更多的是和能力與心計有關(guān)系的。

    “行了，睡覺吧?！钡詻V年也累了，說著便縮進被子里了。

    景樆淑瞥了一眼翟沄年，似乎在考慮些什么，但還是很快滅了燈，把書倒扣在了床頭柜上，翻著的那一頁，正好講的是智氏族長率領(lǐng)秦國軍隊進攻魏國的事。

    “幫你謀劃這一次算是送你份重逢禮了?！?/br>
    黑夜里，景樆淑心事重重地看著翟沄年的輪廓，半晌后，給翟沄年掖好被角，手虛虛地環(huán)著翟沄年的腰。

    *

    翌日。

    翟沄年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同樣被吵醒的的還有景樆淑，她一聽聲音就立刻睜開了眼，看翟沄年準(zhǔn)備起來，便立刻伸手?jǐn)r下，示意翟沄年別著急動，以免扯到了傷口。

    景樆淑踩著地毯走到電話旁邊，接起來后遞給翟沄年，然后又走向一旁，拿起水壺倒了杯水放在床頭。翟沄年正聽電話，還是分神看看景樆淑，彎起唇角，隨即無聲的的做了個口型，景樆淑分辨著，說的是：“謝謝副組長?！?/br>
    ──翟沄年也不知是順口了還是怎么，這兩天就喜歡這個稱呼。景樆淑也不管了，叫什么是什么了吧。

    翟沄年聽了會兒電話，似乎并不意外一樣說道：“蘇白熙?。俊?/br>
    對面說了什么，翟沄年思索一會兒，算了算時間，說了最后一句話：“我今天放假，不來。明天吧?！?/br>
    那邊沉默了，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在勸說自己忍住，告訴自己翟沄年的作風(fēng)就是這樣，非工作日非緊急情況不加班，不能氣到自己。

    電話另一段端，白瑞嘉妥協(xié)了：“行，明天見?！?/br>
    翟沄年嗯了一聲就把電話遞給了景樆淑，再說了一遍謝謝。

    “我回家一趟，走了啊?！本皹皇缯驹陂T口，一邊整理自己的衣服一邊跟旁邊修剪花木的翟沄年報備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