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樆淑微微垂眸，看著翟沄年。不得不說，其實比起翟沄年以溫情相對時，景樆淑倒是更愿意看翟沄年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似乎大局在握，對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早已規(guī)劃好，從不懷疑，也不會后退半步。她周旋于局中，卻從不真正入局，反倒游刃有余，進退自如。

    ──這才更像是這位驚才艷艷，各方面都優(yōu)秀得近乎于無可挑剔的大小姐這些年來的狀態(tài)吧。

    溫情脈脈，是她們相伴而過的某個暖春；而此刻的理性自若，是她們各自披荊斬棘而來的那十年。

    似乎這樣相處時，中間的這些年就也不算錯過了。

    就像她們只是攜手過了暖春，再步入盛夏……

    景樆淑收回來視線，伸手招來兩個車夫。

    翟沄年和景樆淑異口同聲道：“到樂臨醫(yī)院，稍微快一點?！?/br>
    兩人各自說完話后，視線交匯，卻早已不是曾經的針鋒相對了。短暫對視后，兩人不約而同又目不斜視。

    “好嘞?！?/br>
    *

    樂臨醫(yī)院。

    翟沄年到樓下時習慣性觀察了一遍四周環(huán)境，視線在觸及到某輛車和一些人是不由微微停頓，卻又在很短的時間內移開，雖然面上絲毫不變，心里卻是陡然一沉。

    最擔心的情況還是出現(xiàn)了。

    翟沄年拉了拉景樆淑的衣袖，看看景樆淑。兩個人都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和自己一般無二的情緒：……來的“真巧”。

    “現(xiàn)在還上去嗎？”問出來之后景樆淑就已經得出了答案，只覺自己問了個沒必要的問題。

    ──“肯定啊?！?/br>
    攔下翟沄年和景樆淑的，是某個一身藏藍色制服的人，一看就知是晏清黨的人了。

    “抱歉，執(zhí)行公務。”

    翟沄年換了只手拿包，有那么一瞬間景樆淑都以為她要動手了，轉眼間卻看翟沄年彎起了唇角，輕輕說道：“那我可不可以跟她說句話呢？朋友間問個事，不放心你也可以聽聽？”

    “嗯……這…”畢竟也不知翟沄年身份，所以她此刻在這些人眼里便是個普通民眾，而現(xiàn)在的情形下晏清黨還不至于上趕著把民心推開，再三權衡后錯身讓開通道，“那您稍微快點，別讓我們難做?！?/br>
    “那是自然。”

    翟沄年看蘇白薇出來，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蘇白薇停下腳步，略顯些詫異之色，道：“你怎么來了？”

    翟沄年心說我來不是很正常嗎？倒是很會裝，可惜了……

    她適時裝出些傷心：“我啊，說來看看你，沒想到那么快就……算了不說了，正好問你個事。”

    “什么？”

    “前日遇到個事，有個朋友，你也認識的。他托我照看個人，順便給孩子起個名字。來吧，想幾個你不喜歡的字出來。等你回來帶你也看看？”

    蘇白薇稍稍一愣，她當然清楚眼前這位定然不可能真說什么小孩的事，至于打的什么啞謎…除了蘇家還能有什么。

    蘇白薇早已查過什么人偏向于晏清黨了，此刻她還是略做思考狀，似乎是認真考慮了一會兒才說：“我覺得吧……言，言語的那個；寒冷的寒；月白的白；或者梧桐那個桐……”

    蘇白薇說了七八個字，最后給出了統(tǒng)一理由：“俗氣。”

    翟沄年莫名有些想笑，輕咳一聲后道：“知道了，那…一年后帶來一起接你？”

    “好啊?！碧K白薇最后的顧慮解了，連笑都要輕松不少。

    再次交了消息給翟沄年自己的人后，翟沄年讓他們先查查這些人的關系，以及私下往來，看看到底誰更為重要一些，只是先不著急動什么手腳，等明天一早再說。

    翟沄年拉著景樆淑的手問道：“那我們現(xiàn)在去哪？”

    “沒別的事了？”

    “對啊，哪有那么多事讓正在放假的我忙呢?！钡詻V年仍然清醒地記著這是假期，她可不能整天好在工作上。

    景樆淑放慢了腳步，走了幾步后才提議說道：“那…我們去教堂看看？”

    “行啊，我記得是在城西那邊吧？”

    景樆淑：“嗯?！?/br>
    哥特式教堂里，面面彩色玻璃花窗，構成一個個圣經故事。明亮的天光透過窗，斜射入教堂，更是平添幾分莊嚴肅穆之氣。

    “你不是不信神的嗎？”翟沄年剛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來什么，似乎覺得很有意思一樣問景樆淑，而后者抬眸看著教堂內，就想自己真的是個信徒一樣道：“你不覺得現(xiàn)在離上帝要近一些了嗎？”

    翟沄年也抬頭看看，卻并不說話，片刻后又垂下了頭。

    “怎么？真不信啊？”景樆淑偏頭，拉著翟沄年的手。

    翟沄年思考了一下，最后還是很誠實地說：“說實話啊，我是沒有任何宗教信仰的──我申明啊，我尊重每一個人的信仰的?！?/br>
    景樆淑本來還很嚴肅，聽到翟沄年臨時加上的一句辯解卻莫名地有些想笑，她咬了咬下唇，抬手輕輕蹭了一下鼻尖，說：“進去看看吧，過會兒正好彌撒，我們可以看看?！?/br>
    整場彌撒里，氣氛始終偏向于莊嚴而寧靜的，而翟沄年和景樆淑，雖并不信教，卻也依然十分虔誠地觀了全程，直到互相祝福的環(huán)節(jié)里，才稍有了些許感慨，因為……這樣看起來簡單的一句話對于她們而言，似乎更有些深意了。

    她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轉向了對方，眼神一時有些說不清的復雜，或許也就是覺得這樣一句話，對于彼此而言，真的很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