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下次見里說的下一次，到現(xiàn)在也沒見上?？赡芮帏B原本想的就是要么事成歸來，定功時見；要么就是失敗后最后一次，單向的見面。

    ——于他本人，他是傾向于前者的。

    下次見……

    “下次見?！?/br>
    迷迷糊糊之中，說話的人似乎又有變化，林子也成了初冬的針葉林里。

    “下次見?！本皹皇绱鬼?，或許就是在想曾經(jīng)對自己說這話的人。

    下次見，下次，可就該是不同的陣營見了。黑夜里，景樆淑無聲勾了勾唇角，在心里接過了那人的話。

    *

    景樆淑清醒些許，已經(jīng)是翟沄年再次收到線人消息的第二天了。她坐在窗邊，今早下了雨，是預示著入秋的大雨。眼下窗邊滴滴答答還在滴著水，景樆淑看向窗外，像是想要穿過滿城煙火氣，看向郊外某處莊園。

    不知道為什么，景樆淑總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昨天一早，翟沄年拿到了消息：“交接時間今晚八點，城東?！?/br>
    翟沄年狀態(tài)依然不好，只要每每想起來事情前后，她總會特別反胃，昨天下午因為胃疼的厲害還被姜亦宸強制拉去了醫(yī)院輸了一天液，知道今天中午才算是勉強出院。

    “你要不就老師在醫(yī)院待著，我去替你看看?！苯噱愤€是不放心，扶著幾乎快要站不穩(wěn)腳的翟沄年，還試圖把她勸回去。

    翟沄年搖了搖頭：“我還是想親自去?！?/br>
    “那你下午就注意著點，別想別的了，吃了藥好好休息?！苯噱分雷约簞癫蛔〉詻V年了，也只能最后勸翟沄年這一點了。

    翟沄年七點左右便已經(jīng)醒了，她再吃了一次藥，才動身前往城東。

    雖然身體狀況并不好，但卻絲毫沒有妨礙翟沄年隱藏行跡。到了線人描述的地點，翟沄年找好位置，隱藏起自己的身影，便靠在了墻上。

    她閉著眼，只任憑初秋的風吹過臉側(cè)。

    估算著到了時間，翟沄年回頭看著拐角處，直到某個再是熟悉不過的身影出現(xiàn)，翟沄年不著痕跡地往陰影里退了些，手不自覺地摁住了胃部。

    “來了?！蓖瑯硬卦谟白永锏哪侨碎_口。

    景樆淑向來不管這種無關(guān)痛癢的話，直入主題：“有事？”

    “這次，你什么意思？明明可以讓翟沄年留在那了。你不會……”

    景樆淑索性直接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都已經(jīng)懷疑我了，那不如來說說，上將怎么說的？”

    那人稍微沉默，緊接著的是一聲“嗒”的響動，翟沄年眼眸一凝，趕緊回頭去看情況，幾乎是在那千分之一秒的反應(yīng)時間里，某一發(fā)本是為了景樆淑而準備的子彈提前發(fā)出。

    隨后而來的，是她的子彈穿過陰影里那人的脖子；而另一發(fā)，險之又險地擦過景樆淑的手臂。

    再然后，便是翟沄年走出陰影，直視著景樆淑，眼里卻早就沒了前兩天的各種情緒，她眼里平靜，像是一個局外人?？烧搶嶋H，她只是覺得，真的很累，累到，她甚至給不了一點應(yīng)有的情緒了。

    這幅場面，到景樆淑眼里，卻是分外刺眼。

    幾天不見，卻像是好久，很久不見了。翟沄年明顯憔悴了很多——雖然原本她也就很清瘦，但這么看起來，依然對比很明顯。

    景樆淑心里一陣絞痛，此前因為各種原因，她始終不能告訴翟沄年一切，可是…她卻沒有想到，這件事情給翟沄年的沖擊會到這等地步……畢竟這么久以來，不管是外界傳言，還是翟沄年讓她看到的方面，都從來不會讓景樆淑把翟沄年和線下這副狀態(tài)聯(lián)系起來。

    如果，如果就她能夠想到……那違一次令，又會怎么樣呢？

    可是，到了現(xiàn)在，再說什么，也都顯得過于蒼白無力了。景樆淑只好一錯不錯地看著翟沄年。她一步步走近翟沄年輕輕嘆了口氣，說道：“翟大組長。”

    不知怎么的，翟沄年聽到這個稱呼心里一陣翻涌，莫名眼眶就有些紅了，她抬起手，槍口直指向景樆淑，后者也并不避讓，像是已經(jīng)接受了每一種可能的結(jié)果。

    景樆淑繼續(xù)走近，眼看就要抵上了槍口，翟沄年眼里終于有了些波瀾，或者說…猶疑。

    她下意識收了些槍，景樆淑卻抬手握住了翟沄年的手，穩(wěn)住槍口，低聲說道：“開槍吧，沄年?！?/br>
    翟沄年盯著她，并不想說話，她只是抬起左手，換了左手拿槍。并不再給自己猶豫的機會，干脆利落開了槍，卻沒有朝著景樆淑的命脈。

    ——她將槍口歪了些，分明是有意為之。

    與此同時，另一枚子彈破空而來，卻因為沒有預判好翟沄年的動作，子彈沒有落在槍旁，而是恰巧落下翟沄年手臂上，不偏不倚。

    翟沄年松開手，槍應(yīng)聲落地，翟沄年側(cè)頭看向子彈來處——應(yīng)當是景樆淑在錦安黨的搭檔。翟沄年皺眉，手捂著傷口，并不去管就快要倒地的景樆淑。她撿起槍，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現(xiàn)在，帶她走，她還能活著。此后，我會傳言殺了臥底，讓她從這段事情脫身。至于后續(xù)，和青鳥商量好了，畢竟，本就是上下級?！?/br>
    ——這是意識里，景樆淑聽到的最后一句話了。

    也是她們今后的兩年里，彼此間最后的話語。

    景樆淑閉上眼前，視線的最后，是翟沄年離去的身影，沒有片刻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