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阿九一愣,是在問她? 她出聲:“我死了嗎?” 那人輕笑一聲,“我還活著,你覺得呢?” 阿九被他逗笑,原來她還活著。她笑得綿長,“我竟然還活著么?” 那人沒答,問她:“你可感覺有哪兒不舒服?” 阿九直說:“手疼,腿也疼?!?/br> 那人又笑了聲,“這是自然的,你的手與腿皆斷了,是我替你接好,如今有咩疼痛,也是正常。你可知道,你已經(jīng)昏睡了七天七夜。” 阿九搖頭,七天七夜么?好長啊。 這漫長的七天七夜,可不就像是死過一次似的??伤只盍诉^來,這感覺簡直不要太好。 從前的她死了,如今的她重新活了。 見她嘴角揚起來,陳照非毫不留情地打斷她的好心情:“你現(xiàn)在是高興,等過兩日,傷口疼起來,但愿你還笑得出來。” 阿九搖搖頭,又點頭,“能笑的。” 她可太高興了。 她如今活下來,離開了江采,也離開了京城。日后的人生,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樣子,可是定然是好日子。 陳照非其實還記得她,他是個記憶力很好的人,尤其在認(rèn)人方面。這姑娘當(dāng)年也是如此狼狽,如今又如此狼狽,可真是命途多舛。 此次他原是奉李溪之命,出門辦一些事情回來,誰知道會在路上遇見她。彼時她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氣。陳照非一看見她,便認(rèn)出了她。 既然搭救過第一次,只好再救第二次了。 陳照非看她發(fā)髻是婦人樣式,加之當(dāng)時她便十六七歲,想來是已經(jīng)嫁為人婦了。他并不知道,她嫁給了江采。 阿九也沒認(rèn)出這恩公來,她沉浸在喜悅之中,周邊的一切都變得沒那么重要。 陳照非又道:“想必你發(fā)現(xiàn)了,你的眼睛似乎出了些問題,不過不必擔(dān)心,我已經(jīng)命人去抓藥,想來不日便會好轉(zhuǎn)?!?/br> 阿九點頭應(yīng)著,“多謝恩公?!?/br> 陳照非道:“你又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為何救你,便叫我恩公?若是我要將你賣了呢?”他本意是開玩笑。 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這話正勾起阿九的回憶,她想起江采救她,結(jié)果如此慘烈。她無話可說了,嘴角的笑收了,嘴唇抿成一條線。 陳照非本想逗她,不過似乎適得其反。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全然沒有哄女人的經(jīng)驗。 只好都沉默下來。 又過了會兒,阿九說:“若是你要賣了我,也不妨礙你救了我的恩情?!?/br> 只不過,她不會再愚蠢地以為這情分在別人心里有多重要了。 陳照非笑了笑,“罷了,你不必擔(dān)心,等你好了,我們便橋歸橋,路歸路。你叫什么名字?” 阿九說:“陸九?!?/br> 陳照非問:“那個九?” 阿九答:“九九歸一的九。” 陳照非哦了聲,也跟著自我介紹,“我姓陳?!?/br> 阿九便喊:“陳公子?!?/br> 陳照非沒說什么,又沉默下來。 這會兒正是黃昏時候,昏黃的日光暖洋洋地灑下來,陳照非起身去曬太陽。阿九聞見他腳步聲出了門去,她已經(jīng)七天七夜沒有進過米食,全靠些藥吊著,她疲憊不堪的感覺將她席卷。于是她閉上眼,睡過去。 再睜眼,已經(jīng)是第二日。 第22章 22.貴人 提要真的很難寫 觀海抓了藥回來, “侯爺,藥抓回來了。那女子可還好?” 陳照非在屋外坐著曬太陽,點頭, “放下吧, 她已經(jīng)睡了?!?/br> “哦?!庇^海把東西放在旁邊架子上,覺得這女子實在可憐, 這種傷勢,便是他一個大男人也覺得難熬, 更何況傷在一個姑娘家。 觀海道:“這女子真可憐?!?/br> 陳照非嗯哼一聲, “她叫陸九, 你可聽說過她的名字?” 觀海喃喃念了一遍, “陸九?” 陸九,這名字有些耳熟。觀海抓耳撓腮, 沉思片刻后想起來,陸九不就是那位江丞相的元夫人?! 觀海瞪大了眼睛,看著陳照非, 如實相告,“她真是太可憐了, 果真如侯爺所說, 男人的心變了, 便會偏心?!?/br> “哦?”陳照非手掌搭在扶手上, 若有所思。 觀海還在憤憤不平, “后來我還聽說了一些事情, 那江大人有了新歡之后, 便待元夫人更加不好。簡直是禽獸不如!” 陳照非瞇起眼睛,嘆了聲。觀海繼續(xù)道:“所幸大人救了她!” 陳照非不置可否,又說起旁的:“我讓你布置的車馬可妥了?” 他原是要回京復(fù)命的, 為這事已經(jīng)耽擱了好些日子,如今她傷勢穩(wěn)定下來,他也該啟程了。 “大人放心吧,明日一早,便能出發(fā)?!?/br> “嗯,叫青水留下來照顧她吧?!?/br> * 阿九眼睛仍舊看不見,烏漆麻黑一片,在這樣情況下,耳朵便變得格外靈敏。 噠噠噠——腳步聲漸近。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進來的人似乎是女子,腳步聲很輕緩。一晃神,腳步聲已經(jīng)到了耳邊。 “陸小姐,你可是醒了?”正是留下來照顧她的婢女青水。 她的傷陳照非皆已經(jīng)處理過,只需要換藥,而后靜待些時日,便能好了。 阿九嗯了聲,青水輕笑一聲,替她擦拭臉頰,“陸姑娘,我家公子外出辦事去了,因這事急在一時,便留下我我來照顧姑娘。姑娘放心,我定然會好好照顧你的。” 阿九道謝:“多謝你?!?/br> 青水沒再說什么,伺候她換了藥,便退了出去。 眨眼便過去數(shù)日,阿九與青水逐漸相熟,也會閑談。青水似乎對她主子非常敬重,言語之間皆是夸獎。 “我家公子是個非常好的人?!鼻嗨劝⒕判∪龤q,才十七歲。 阿九的眼睛已經(jīng)能看清光線,只是還看不清楚人,便仍舊用布條遮擋著眼睛。 青水將她全身按摩一遍,喂她進了些米食,又放她躺下。 這幾日,她的手傷與腿傷也在好轉(zhuǎn),如那位陳公子所言,的確疼痛難忍。在這一點上,青水也幫不上她,只能時常聽著她□□,和她說話分散注意力。 “陸姑娘,你若是實在疼痛,便喊出來吧。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定然不會笑你的。”青水皺著眉,心里不忍。 阿九死死咬著嘴唇,搖頭。她眼角滲出些淚花,順著臉側(cè)流入頭發(fā)之中。 只要熬過這一陣子,就會好起來了。阿九在心里用這句話支撐自己。 她想起在江府暗無天日那段日子,便覺得這種疼痛好像也沒什么了。那才是對精神的折磨,人不人鬼不鬼的,可如今,她能重新做人了,她忍得住。 青水嘆息一聲,心道:“這位陸姑娘倒是個堅強的?!?/br> 青水悄聲退出去,屋外的夕陽從窗戶透進來,阿九咬著唇,小聲啜泣起來。她從小就很怕疼,可是后來來了江家,終歸是寄人籬下,也不好太過張揚。她便讓自己忍著,裝出一副什么都沒事的態(tài)度。 那時候,葉玉珠與江采結(jié)伴玩耍。葉玉珠推她一把,她的頭撞在石頭上,起了好大一個包。差一點就要哭出來,她硬生生憋回去,說沒什么事。 仔細想一想,她忍讓葉玉珠的實在太多了。可一味的溫柔忍讓,并不會帶來什么好結(jié)果。 若是重來一次,她定然會強硬一些,在當(dāng)時兄長要將她賣掉的時候強硬一些,在葉玉珠欺辱她的時候強硬一些,在江采欺辱她的時候強硬一些…… 他們欺辱她的,她總要一件件討回來。 阿九想著,吸著鼻子,全由這念頭支撐自己。 如此過了些時日,她的胳膊和腿都好起來,已經(jīng)能下地走路。只不過走得不太穩(wěn)當(dāng),還要青水扶著。 青水很是為她高興,“陸姑娘,真是太好了?!?/br> 阿九勉強笑起來,糾正青水的稱呼,“其實我已經(jīng)嫁過人了,你還是別叫我陸姑娘了?!?/br> 青水搖頭,并不在乎:“這有什么,你不喜歡我叫你陸姑娘,那我便叫你……陸小娘子?” 正說著,忽然聽見大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正是陳照非匆匆趕回來。 “說什么呢?這么高興?” 陳照非身后跟著觀海,目光落在阿九身上,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滿意地點點頭:“看來你的傷恢復(fù)得不錯,我還怕出了岔子,特意趕回來?!?/br> 阿九看著陳照非,嘴唇張大,“你……你……” 她記得陳照非的臉,當(dāng)時他分明說自己姓趙,如今又是陳公子。她失笑,還是喚道:“見過陳公子?!?/br> 陳照非從她錯愕的眼神里想起還有這么一段,笑道:“當(dāng)時我進京辦事,行蹤不便為外人透露,因而欺瞞你,還望你別放在心里?!?/br> 阿九搖頭:“沒什么,陳公子兩次出手相救,實在是大恩大德。我……如今是無以為報了?!彼Z氣有些遺憾。 陳照非搖搖頭:“我救你,并不是圖你報答我?!?/br> 這話題多少有些沉重,陳照非便轉(zhuǎn)移話題:“罷了,方才你們在說什么?” 青水接話:“在聊陸姑娘,她說不許我叫她陸姑娘,因為她已經(jīng)嫁過人了?!?/br> 陳照非點點頭:“原來如此。如今的你的傷已經(jīng)快好了,待你傷好之后,我可以給你一筆銀子,你可自行選擇去處?!?/br> 阿九道謝,心里卻打結(jié),去處?她能去哪兒呢?她想去的,還是回到京城。她得回去,她要讓江采和葉玉珠付出代價,為她所受過的那些苦。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如今如此弱小,若要這么做,不過是以卵擊石。 陳照非看著她神情變化,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他說:“你想回去報復(fù)他們嗎?” 阿九一愣,抬頭看他,泛起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