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仿佛知曉她正在想什么,下一瞬,張皇后便驗證了她的猜想,“夏日天氣熱,偶有失火……也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彼p啜了口茶水,目光閃爍,“縣主覺得…該當(dāng)如何呢?” 心里的猜測得到驗證,詭異的是,榮寧的心中竟然沒有絲毫驚訝。 她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開口的,“榮寧覺得……”只那道應(yīng)答卻好似扣在了她的心底間。 一如此刻她心中的欲望,一下又一下。 清晰極了。 “…此事。” “極好?!?/br> 第60章 茍命第一百天 過了幾日, 東宮里的氛圍忽地就緊張了起來。 深夜,柳殊堪堪入睡,便被一陣動靜吵醒了。 聞初堯似乎是剛從外頭回來, 衣襟上雖滿是夏日間的暑氣, 可周身的寒意不少, 眉目間也是罕見的冷冽。 見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來,神情一怔, “孤吵醒你了。” “…沒?!绷庑》鹊負u搖頭, 瞥見聞初堯的表情, 小聲道:“你……要走了嗎?” 她想過他會出征, 但沒想過竟然這么快。 聞初堯正在脫外袍,聞言, 緩緩?fù)O铝私饪圩拥氖?,“明日一早便走。?/br> 對待這人, 柳殊心里其實一直是復(fù)雜的, 理智告訴她, 帝王之愛不長久, 可情感卻又時不時便會迸發(fā),占領(lǐng)高地。 聞初堯待她的那些好,甚至是…他努力做出的改變,她也不是沒看見。只是, 如今箭在弦上, 她越相處,越覺得, 這份好太重。 重到她無法承擔(dān), 重到…虛幻。 連帶著這一切,看起來也像是一個美好的夢一般…她一旦深陷其中, 定然是會被叫醒的。 情感與理智的拉扯下,她這幾日心里也不安穩(wěn)。 見聞初堯望了過來,柳殊支吾了半天,抿嘴道:“早去早回?!泵髅鲀扇艘呀?jīng)算是說開了、和好了,但她心里的那股危險的直覺卻不減反增。 好在她睡前散了發(fā)髻,微微低垂著頭,額前的碎發(fā)能稍稍遮擋一二。 落在聞初堯眼底,只覺得柳殊許是因著這幾日他不在她身邊而鬧小脾氣。 太子殿下心中微妙地有幾分欣喜,正了正神色,“孤這幾日是有事要忙,整日不是在與大臣們議事,便是在書房里批折子,沒有多的時間?!?/br> 柳殊奇怪地掃了他眼,心下腹誹。 她又沒說他在外頭亂搞,怎得還自個兒解釋起來了。 總之,他的那些漂亮話,她是從來沒有指望過。 不過,她自那日生辰之后確實沒想好該怎么面對他,對方突然地忙了起來,倒是省去她很多麻煩。 反正…畫像已經(jīng)被這人收走,她的任務(wù)也算完成了。 “這幾日你乖些,在東宮內(nèi),孤的人會護著你的?!逼骋娏馑剖怯性捪胝f,聞初堯頓了下,捏了捏她的手,繼續(xù)道:“同你說這些,也不是想讓你對我有別樣的感受,更不是想要以此要挾你對孤好?!?/br> “乖乖地等孤回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從京城去漠北,路上最少也得大幾日,再加上那批人躲躲藏藏的勁兒,一切順利,應(yīng)當(dāng)也得大半月。 聞初堯克制地收回了目光,心里因著柳殊的在意而起的波瀾,在此刻又靜靜地平淡了些許。 他已經(jīng)想好要送柳殊什么禮物了,待他回來,正好是九月多,屆時,便是柳殊的生辰了。 若是趕得早,還能碰上中秋,應(yīng)付完外人后,兩人獨處,定也是和睦極了。 光是想想,他便有些難以自抑。 畢竟,同愛人在一塊兒,無數(shù)個日常碎片拼湊起來的長相廝守,這個場景…… 曾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他的夢中。 等他回來,宮殿便也能初具雛形了。 最重要的是……他獨獨給柳殊建造的那件屋子,到那時已經(jīng)完工了。 思及此,男人的聲音又有了幾絲別樣的溫度,“待孤回來…給你一個禮物。” 禮物?想來又是什么賞玩的玉器,或者是首飾一類的吧? 對于這些,柳殊向來是不置可否的。 思索了半天,見男人還有繼續(xù)聊下去的意思,她趕忙截住了話頭,“明日一早便要出發(fā),今天…還是早些歇息吧?!?/br> 聞初堯意味不明地掃她一眼,“孤出征前刻意來找妘妘,難不成…妘妘就一點表示也沒有?” 柳殊聞言只愣了一瞬,下一刻,就迅速地反應(yīng)了過來對方話里的“表示”是什么意思。 “你、你明日還要趕路,早些休息…!”她下意識挪遠了點兒。 未料,聞初堯見她這般反應(yīng),竟猛地笑出聲來,“躲那么遠干什么?孤還能吃了你不成?” 柳殊:“……我樂意。”這人怎么病的一陣一陣的? 而且,瞧著…心情很好的樣子? “好了,不鬧你?!彼话寻讶宿读诉^來,“睡吧?!?/br> 柳殊在這人的懷里,自是一動也不敢動,胡思亂想了一陣,沒思考出個所以然,最后反倒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翌日,待她幽幽轉(zhuǎn)醒時,聞初堯已經(jīng)不見人影了。 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還是溫?zé)岬?,想來人?yīng)該是才走不久。 一時間,柳殊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人……竟也沒想過讓她送他嗎? 一切都是這樣匆匆忙忙的,似乎是趕著什么一般,出征的消息是,就連出發(fā)也是…… 心頭猛然涌上幾分別樣的情愫,澀的慌。 柳殊沒多猶豫,趕忙起身,叫松蘿和荷陵進來幫自己梳洗,快速地梳妝完便快速趕去了城門口。 如她所想,聞初堯確實留了不少人來保護她,也因此,堪堪收拾完,一路疾馳,竟還真叫她趕上了。 遠遠地,她便瞧見了坐在馬背上的人。 毒辣的驕陽下,男人一身戎裝,銀色的鎧甲泛著爍爍金光,修長而結(jié)實的身體被籠罩于下,一頭烏發(fā)一絲不亂地束在頭頂,未戴頭盔,高挺的眉骨和鼻梁在此刻一覽無余。 聞初堯身上仿佛多了幾絲柳殊所陌生的氣質(zhì),只一個抿唇、一個蹙眉,凌厲殺氣便罩過俊麗眉眼,如同一把劈開黑暗的利刃,驟然爆發(fā)出來,無端令人不敢與之對視。 見柳殊來了,這絲冷酷中才終于灌進了丁點的柔和氣息,但他整個人仍是緊繃著的、帶著些與昨夜不同的嚴(yán)肅,“怎么還專門起來了?!闭f著側(cè)身下馬,幾步上前虛握住她的手。 景順帝和柳太后今日并沒有露面,倒是張皇后,早早便在城門口候著了,見狀,不由得眼底微閃,“你們夫妻二人感情素來極好,太子這么一來一回,少不得得耽誤近一個月,倒真是…唉?!?/br> 被這么一打岔,柳殊的臉頰上頓時便浮現(xiàn)幾縷酡紅,耳尖處也是一片紅意,趕忙行禮,“母后安好?!?/br> 聞初堯雖然特意強調(diào)了不必送,可架不住那些朝臣們私自的揣摩,故而周遭的人依舊不算少。 柳殊剛來,便已經(jīng)依稀聽到有人在感嘆太子與太子妃感情甚篤了。大約是做了功課,卯足了勁兒要在未來的皇帝面前拍上這個馬屁,“太子妃與殿下情深意重,此乃我朝之幸?。?!” “是??!”周邊有人附和。 這頭,柳殊聽了這話,更想把手往回縮了,奈何聞初堯抓得緊,一來一回,外人瞧著,不過是兩人更加久久地握在一起。 柳殊:“……” 聞初堯見樣子做夠了,這才隱晦地瞥了眼周遭的朝臣們,而后,目光移向了張皇后,揚唇道:“兒臣聽聞,榮寧縣主也是今日啟程,怎么不見她來?” 這個表妹的目的性太強,突然有變,又只有柳殊一人在東宮,少不得要去給她添堵。 想到這兒,他難得有了幾絲郁悶。 就算是弱女子,那也是叫妘妘不開心的女子,先前,應(yīng)當(dāng)一道把這人也給打發(fā)走的。 他還以為……這個表妹是個識趣的。 “到底是表兄妹,這會兒還掛心著呢?!睆埢屎竽门磷友诹搜诖浇牵肜^續(xù),結(jié)果下一刻,就被人毫不留情地給打斷了。 “母后誤會了,兒臣只是覺得縣主尚未成婚,在宮里待久了反而不好?!甭劤鯃虻穆曊{(diào)十分平緩,“依兒臣拙見,趁著天氣暖,縣主合該早早出宮回封地才是。” 張皇后被他一噎,正準(zhǔn)備說上兩句,對方便已經(jīng)扭頭上馬了,轉(zhuǎn)而對著柳殊囑咐著什么。 一人坐在馬上,一人抬頭聆聽著什么,乍一看,倒還真有幾分……說不清的般配。 這個兒子,如今是越發(fā)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長此以往…… 思及那個被拔了舌頭丟回來的眼線,張皇后的目光漸漸地冷了下來。 “待孤回來,你的生辰也要到了?!甭劤鯃?qū)δ堑滥抗鉁喨徊挥X,只是靜靜凝望著眼前的人,漆黑的眼眸中流動著某種深沉的情緒,“安心在京城等著孤回來?!?/br> 柳殊見他又提起這事,心里一頓,面上眨了下眼,垂下眼皮,“嗯?!狈讲诺哪切┬咔右幌伦訜熛粕?,唇線頓時抿得平直,似乎又拘謹(jǐn)了起來。 霎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過了好幾息,聞初堯才先一步收回視線。 時辰到了,耽誤不得。 蕭寒江和林曄一如從前那般,追隨他身側(cè),聞初堯戴上頭盔,遠遠沖柳殊笑了一下。 笑意極淡,聲音也低,“妘妘,孤很快便回?!彼坪跏桥率裁矗f完便加快了速度。 柳殊立在原地,恍惚間,竟從這句簡短的告別中覺出了些不舍。 聞初堯走出一些距離,心里忽地涌上幾分朦朧的不安,猝然回頭望,城內(nèi),柳殊的身影已經(jīng)化為一個小小的黑點,幾乎要消失不見。 身旁,蕭寒江見他神色有異,趕忙問道:“殿下…?” 思緒回攏,瞥見好友擔(dān)憂的視線,聞初堯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 分明……等他回京,就能和柳殊長長久久地在一起了。再者,她也是答應(yīng)了他的。 可…方才的那一眼,隨之而來的不安感卻憑空充斥心頭。 聞初堯緩了一會兒,才按下那股莫名的情緒,再度開口,“無事?!彼哪抗馔蚯胺?,聲調(diào)一如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