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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折如磨 第6節(jié)

    在轉(zhuǎn)角處,梁恪言回過頭,視線只能落在她的背影間。

    像落荒而逃。也不知道在心虛些什么。

    ·

    梁銳言隔天一早直接去了機(jī)場和隊員匯合,柳絮寧則在樓下吃著早餐,耳朵時刻注意后方的樓梯。

    直到一陣腳步響起,她把最后一口粥塞進(jìn)嘴里就起身:“哥哥,我好了?!?/br>
    柳絮寧一轉(zhuǎn)頭,看見梁恪言的領(lǐng)結(jié)松松垮垮地套在灰色襯衫上,他邊下樓邊慢條斯理地系領(lǐng)帶。視線掃過柳絮寧手邊的碗,艇仔粥喝了一半,其他東西基本沒動。

    系領(lǐng)帶的手頓了一下,將將打到最后一個結(jié),他手一松,將領(lǐng)帶從脖頸上抽走,隨意地掛在椅背上:“我還沒好。”

    這是他也要吃早餐的意思嗎?

    柳絮寧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沒吃飽,索性坐下繼續(xù)喝那碗粥。

    “從學(xué)校去起瑞,應(yīng)該很麻煩吧?”柳絮寧不動聲色地看他一眼,“我記得早高峰過跨海大橋的時候都特別堵?!?/br>
    梁恪言沒出聲,于是柳絮寧繼續(xù)說:“其實我自己去也可以的呀。梁銳言這個人總是喜歡夸張,我只是稍微崴了個腳,不是腿斷了。哥你送了我之后又要去公司,晚上還要從公司來接我,接了我后還要再回家,這個路程實在是太麻煩了……”

    “柳絮寧?!绷恒⊙源驍嗨男跣跄钸丁?/br>
    “到!”她正襟危坐。

    梁恪言:“……從家到你的學(xué)校,再從你們學(xué)校到起瑞,的確很遠(yuǎn)很浪費我的時間,但是我既然答應(yīng)梁銳言了,就不能不守承諾?!?/br>
    所以如柳絮寧所猜測的一樣,梁恪言本來就不愿意接送她,昨天只是因為不加思考地答應(yīng)了梁銳言才稀里糊涂地把這差事攬了下來。

    “那就別送我了,我一個人也不會出事?!绷鯇幍皖^,手里的小瓷勺有一下沒一下地撞著碗沿。

    梁恪言拿過一旁的領(lǐng)結(jié),語氣漫不經(jīng)心:“你要是出點什么事,我怎么跟我這位弟弟交待?”

    柳絮寧不咸不淡地哦了聲:“那謝謝哥哥了?!?/br>
    梁恪言見慣了她這模樣,表面裝得貼心乖巧,轉(zhuǎn)頭也許就會在什么筆記本或是備忘錄上記一筆:梁恪言,莫名其妙陰陽怪氣陰晴不定沒耐心!再附贈一個大大的叉。

    縱使出國兩年,他依然比他弟弟更了解她。

    ·

    柳絮寧直言車開到學(xué)校門口就好。車還沒停穩(wěn),柳絮寧就已經(jīng)解開安全帶準(zhǔn)備開門了。

    梁恪言皺眉:“車上有鬼?”

    不是。有鬼她還真不怕了。

    柳絮寧又靠回車座,指甲沿著安全帶的圖紋來回?fù)?,弱弱回答:“不是,是我快遲到了?!?/br>
    “那我開進(jìn)去?!?/br>
    “不不不!”她忙擺手,又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行為太過夸張。找補(bǔ)不了索性就跳過這個問題,她打開車門,“我去上學(xué)了?!?/br>
    回頭的時候,柳絮寧的視線落在梁恪言脖頸,她關(guān)門的動作頓了一下。

    梁恪言察覺到她的目光:“怎么?”

    柳絮寧坐回副駕駛,伸手靠近他,待到和他下巴不過咫尺之距時,梁恪言才快速往后躲開:“干什么?”

    語氣生硬得讓柳絮寧一時不知道做什么,片刻后,停在原地的手才像找回知覺般在空中虛晃點點:“你的領(lǐng)帶沒有打好。”

    梁恪言這才低頭。他不怎么穿如此正式的西裝,打領(lǐng)帶的手法更是生疏沒有經(jīng)驗。想起剛才自己避開的幅度太過夸張,和她無辜受傷的神情,他沉默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

    難得低了頭,剛要離她近一些,柳絮寧卻已經(jīng)神色如常地拿出手機(jī),很快地找出幾個收藏了的教學(xué)視頻發(fā)給他。

    “梁銳言有的時候上臺領(lǐng)獎或是代表講話就要穿西裝,但是他太笨了,跟著視頻都學(xué)不會,所以我收藏了幾個給他用。哥,你可比他聰明多了,肯定能學(xué)會吧。”

    第5章 度日如年

    如果摸不準(zhǔn)新上司的喜好與習(xí)慣,那么上班就如上墳。

    amanda此刻在上墳。

    她抱著一疊待簽文件遞給梁恪言,然后看他面無表情繃著一張臉坐在位子上簽名。

    發(fā)什么邪火,都要吃中飯的點來上班了,還有什么不高興的?

    amanda把整理好的待辦事項匯報給他,又提到這幾天還有幾個飯局需要他參與。

    梁恪言讓她安排好時間,撞不上的話便都應(yīng)下。本科提前畢業(yè)的緣故,梁恪言碩士畢業(yè)至今已經(jīng)兩年。他選擇的方向與梁繼衷所預(yù)想的略有不一,但梁繼衷很清楚,有些人一旦脫離了控制便很難再回歸原本的軌道,梁恪言便是這類人。既然如此,逆勢不如順勢。

    他在背后悉心打點鋪路,讓梁恪言進(jìn)了一家行業(yè)領(lǐng)先的咨詢公司歷練,主做ma并購。

    長此以往,梁恪言雖然討厭這樣的應(yīng)酬和飯局,但也知這些人際交往都是必要的。

    “對了,幫我約萬恒的萬嘉麟。”

    amanda:“好的。小梁總,那我先出去了?!?/br>
    梁恪言點頭。他一眼看見桌角藍(lán)白相間的小飛燕:“這個花——”

    amanda注意力隨他的視線而動。昨天她看出梁恪言不喜歡桌角擺放的玫瑰,從于天洲那里問來了他的喜好,得知他喜歡小飛燕才擺放在這里。

    這花沒問題吧……

    “花苞很難分出來,辛苦?!绷恒⊙哉f。

    amanda怔愣了一會兒,很快反應(yīng)過來。小飛燕花苞很小,葉子又多,花苞藏在一堆綠色枝葉中,拉扯時要極度小心,她的確費了些許功夫??墒橇恒⊙约热恢溃潜囟ㄊ亲约悍诌^花苞的。

    上墳狀態(tài)暫時停止。

    “不客氣小梁總,這都是我該做的?!?/br>
    ·

    “我聽說他要約萬嘉麟?!彼氖畼寝k公層內(nèi),喬文忠姿態(tài)閑適地坐著,眼里一派輕蔑之色。

    顧長平呷了一口熱茶:“你現(xiàn)在還有心思管這個?再過幾天,你可就要被他一紙變動送回家頤養(yǎng)天年了?!?/br>
    喬文忠:“我昨天和老梁打過電話了,這事兒不急,梁恪言他有什么資格辭退我?我只是可惜了我為萬恒費的那些功夫?!?/br>
    顧長平臉色不變,心中心思卻翻飛。

    費功夫?你能費什么功夫,不就是借此把小女兒送進(jìn)萬家的機(jī)會被突如其來的梁恪言截胡了嗎。

    ·

    下午,柳絮寧準(zhǔn)時站在學(xué)校西門口。夏日的傍晚也不失炎熱,她走到校門口之前又去小賣部買了杯奶茶,拿著做好的奶茶走了幾步又匆匆折回,再次下單。

    差點忘記了,今天是梁恪言來接他。雖然她不愿意和他獨處,他也不愿意和她待在一塊兒,但先送他一杯奶茶,應(yīng)該不至于給她擺臉色。

    此刻刮著微風(fēng),燥熱不減,柳絮寧捧著兩杯奶茶坐在校門口前的大石墩上,低頭看蟻群架著一塊小蛋糕打她眼前走過。無聊的事總是引無聊的人入勝。柳絮寧出神地看著,連兩道響亮的汽笛聲都忽略了。

    梁恪言坐在駕駛位,車窗半降。兩道鳴笛聲拉不回她的注意,他也沒再多摁,只沉默地看她。

    習(xí)慣性盤成丸子頭的長發(fā)此刻扎成了松垮的馬尾,微蜷的發(fā)梢落在鎖骨處,兩手拿著奶茶,無節(jié)奏地踮著腳,煙灰色的短裙裙擺隨之小幅度地晃動,像一尾自在游魚。

    因為從小練舞,柳絮寧無論做什么都身板筆直,氣質(zhì)極佳。

    梁恪言偶爾會無意識觀察她。若以顏色形容人,那她是蝶翅藍(lán),介于青,藍(lán),灰之間。霧蒙蒙,像萬籟俱寂中一處下著雨的小島,叫人看不清楚。

    柳絮寧就是在這時抬起頭來,和他視線對上的一瞬,朝他走來。

    “哥,你想喝哪一杯?”柳絮寧在副駕駛坐下,晃晃手中的奶茶,問他。

    梁恪言不喝劣質(zhì)奶精兌成的甜膩奶茶,他啟動車子:“不喝。”

    “哦?!本椭朗沁@個答案,她還選了杯稍清爽的龍芽茉莉,早知道兩杯都該買她自己愛喝的口味。

    簡單幾句話后,又是一路無話。

    她就這樣被梁恪言送了一個星期。中途的某一次,柳絮寧對于梁恪言來接她的抗拒簡直達(dá)到了頂峰。

    照例回家途中,因為沿途一段路正在施工,梁恪言繞了小路,柳絮寧隨意地一瞥車窗外,看見路邊支著的臨時彩票攤。

    這也算是她的愛好之一。她的運氣向來不錯,20元的成本收獲500元的回報那是常事。所以此刻,她的眼睛倏然亮起。

    “哎——開一下門?!眲傉f完,柳絮寧反應(yīng)過來今天開車的不是梁銳言,她緩沖了一下,扭頭時有些討好地看梁恪言,“可以嗎哥哥,我想去刮個彩票?!?/br>
    梁恪言看她一眼,隨即視線越過車窗:“概率不大?!?/br>
    柳絮寧想,才看一眼就能說概率不大,他以為他這是什么眼睛?這話里的糊弄意味可太重了。

    “不會啊,我經(jīng)常中的?!?/br>
    “概率問題。”

    概率概率,又是概率。

    柳絮寧面上態(tài)度良好:“那沒準(zhǔn)我就是幸運的那個。哥,你先回去吧,這附近就有地鐵,我到時候自己回來?!?/br>
    話都說到這份上,梁恪言按下開門鍵:“買完回來車上刮?!?/br>
    梁恪言看著她興沖沖朝那里跑去的背影,無法理解,一瘸一拐成這樣了還能跑這么快。

    這里停車五分鐘就算違章,梁恪言掐著時間,疑心他弟弟的這位好朋友腦袋里沒有絲毫的時間概念,冷著臉下去逮她。

    彼時柳絮寧正覺得自己今天倒了大霉準(zhǔn)備再來一次,后腦勺一涼,跟著手臂就被捏住,梁恪言抬眼看了看她刮過的幾張彩票,一張都沒中。

    意料之中,他毫不掩飾地冷笑一聲,拉著她往回走。

    車?yán)?,柳絮寧抿抿唇:“就想著再試一次來著?!?/br>
    他又是一聲冷笑:“收收你的賭徒心理。”

    梁銳言從來都不會這么說她,只會和她一起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然后兩人坐在燒烤店里盤算究竟花了多少錢。

    柳絮寧盯著手里僅存的沒刮的三張,身旁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剩下三張,不刮了?”

    柳絮寧沉默了一下:“不了,回家再說吧。”

    不然掉落的錫箔弄臟他的豪車,說不準(zhǔn)又要被他冷笑了。

    梁恪言沒再開口。他原想和她說,再過兩條街就有個彩票店,這種擺在外面的彩票攤上的貨都是拿店里剩下的,中獎概率小。

    后視鏡里的她,垮著臉?biāo)浪蓝⒅嚧巴?,手里還捏著那幾張沒用的廢彩票,顯然是在生悶氣。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梁恪言沒這功夫管她。

    柳絮寧掰著手指頭算,是不是痛苦的日子總是過得很慢,她以為經(jīng)歷了半輩子,卻沒想到才不過三四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