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折如磨 第43節(jié)
柳絮寧想,細(xì)細(xì)盤算來,他對她還挺好的,朋友是相互的。他想看煙花,她自然想幫他完成這個小小心愿。 “能不能像小時候一樣隨心所欲問心無愧地做事?”梁恪言打斷她的思緒。 柳絮寧這才發(fā)現(xiàn),她這位哥哥說話時也習(xí)慣夾風(fēng)帶雨,話中含義多的和千層酥一樣,一層一層剖不出真心是什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繞回她小時候了。 她回?fù)簦骸澳鞘且驗槲乙郧坝憛捘?,我才懶得管你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呢?!?/br> 梁恪言一副現(xiàn)在才知曉真相的大徹大悟樣:“那現(xiàn)在呢?” 柳絮寧反問:“你看不出來?” 月光像花灑里的水淌在她周身,她仰起的臉上笑意明媚,眼睛似被光濯洗的珍珠。 梁恪言笑了笑:“看出來了。” 穿行在明晦交錯的樹影下,月光在他們身上流浪。 鞋尖無意踢到一顆小石子,咕嚕咕嚕往前碰著柳絮寧的腳后跟。豌豆公主隔著數(shù)層柔軟的床墊都能感覺到那顆小小的豌豆,遑論站在她身后不過咫尺之間的梁恪言。 有一道不知如何冒出的疑問像晃悠悠的小船蕩漾在溫柔的海中。 小船終于沒忍住,停下前行的軌跡:“你剛剛為什么叫我飄飄呀?” 世上很多事情都沒有意義,就像飄飄這個名字,不過是換id時詞窮后的隨意一取。 “因為沒有人叫你飄飄。”他回答。 又好像有了意義。 第31章 擁抱 人的心跳, 一天之內(nèi)究竟該劇烈跳動幾次才算是個頭? 對柳絮寧來說,實在未知。 她現(xiàn)在算不算在禁區(qū)里跳傘,凜冽的風(fēng)奔過臉頰,心跳加速到快要彈至天際。 是各種意義上的錯誤, 那么究竟要不要拋去一切理智義無反顧地往下跳呢? 她思緒縹緲地跟在梁恪言的身后, 走進(jìn)酒店時意外和新一波剛從會場里面出來的人撞上, 其中就有許芳華,但走在前面的梁恪言沒有發(fā)現(xiàn),陷在自己思緒中的柳絮寧也完全沒有注意到。 許芳華靜靜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于天洲,后者硬著頭皮無言以對, 只在心中真切期盼這位小梁總,以后撒謊前麻煩請和他對一番口供以保萬無一失。 · 在泉城的這幾天,行程被香蕉船、拖拽傘、深潛浮潛占滿,該玩的都已經(jīng)玩了個遍。這趟旅行結(jié)束在幾天后的中午。 王錦宜和梁家人告別后在旅客出口處等人, 遠(yuǎn)處駛來一輛熟悉的車。王錦宜腦袋一歪,言笑晏晏地沖那人招手。 上了車, 專屬司機(jī)照例冷著一張臉。 王錦宜好奇地看著他:“好冷漠哦,好幾天沒見呢,都不想我嗎?” 諶卓是皺了皺眉, 眸光不著痕跡地往下幾寸又移回,將注意力回到前方不算擁擠的路況中,聲音壓著:“我在開車?!?/br> 有道理,交通法規(guī)必須遵守。 王錦宜指尖輕描淡寫地點過后收回。 “我這次旅行收獲超多哦?!彼Z氣上揚(yáng),像在炫耀。 “和未來的聯(lián)姻對象處得很好?”沉默沒有持續(xù)很久, 他開口。 王錦宜:“當(dāng)然不是, 等回家我就和爸爸說,我不可能和他聯(lián)姻的, 我看不上這種人,而且……他喜歡他meimei?!彼抡陉柊寤瘖y鏡,對著鏡子涂口紅,“不過那女孩算不上他親meimei,不像你——” “誰給你這雜種的狗膽,居然敢喜歡自己的親——” 猛地剎車,車輛在空曠的路邊停下。 王錦宜整個身子往前沖,她心跳顛簸,目瞪口呆。 可還未回神,諶卓是的手指已經(jīng)狠狠撐開她的唇,剛涂抹完整的口紅大面積地暈開在王錦宜的側(cè)臉上。 她慌張地躲開:“你敢碰我!我要告訴爸爸——” “王錦宜?!彼脸脸雎?,“你最好保證爸爸長命百歲?!?/br> 男人眼里透露陰鷙,王錦宜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乖乖坐在位子上不敢再說話。 · 大年初五那天,梁恪言帶梁銳言和柳絮寧去了梁家老宅。梁安成從另一個地方來,他一來就上了梁繼衷的書房向他認(rèn)錯。 該是闔家團(tuán)圓的日子里,梁繼衷看著眼前誠懇認(rèn)錯的兒子,終是無奈嘆氣,留下一句以后不要再這樣了。梁安成大喜過望,連忙點頭。 今天的老宅很熱鬧,叫得上名的,認(rèn)不出臉的,怎么樣的都來光顧奉承老爺子。 人一多就嘴碎,梁恪言一進(jìn)門就被迫扎在人堆里,從門口走到樓上,各路叔叔阿姨紛紛問好。梁銳言和柳絮寧跟在他身后,他怎么稱呼的,這兩人就怎么依樣畫葫蘆。 走到樓梯口,他恰好和梁安成迎面撞上。那晚之后,梁恪言就沒見過梁安成,也沒看他回過云灣園,不過他并不在意。 梁安成眸中因為得到梁繼衷的原諒而升起的欣喜在觸及這個兒子的視線后陡然冷下去幾分,卻又在看見身后的梁銳言時搭過他的肩膀:“怎么才來?” 梁銳言打了個哈欠,有這功夫他當(dāng)然是在家里打游戲,這么早過來這里和一堆陌生人說話干什么。 “跟你胡叔叔去打個招呼。” “?。吭趺床唤懈缛グ??”梁銳言有點煩。 梁安成忽略他的不滿,也忽略梁恪言。 柳絮寧以極佳的近距離視角目睹這場明明白白的無視,又和正側(cè)著頭的梁恪言視線巧妙地撞車。 “什么眼神?”梁恪言問。 是個問句,但梁恪言知道柳絮寧心中在想什么。梁安成與母親的故事以聯(lián)姻開始,生下梁恪言時兩人的感情并不好,殃及池魚,梁安成連帶著對他也就平淡。后來他們情意漸濃,梁銳言就在這時候出生。梁恪言后知后覺原來父親是知道如何愛人的,只不過是不愛自己罷了??稍俸髞恚赣H去世,父親重遇江虹菱。 也是在那時,他真正得以釋懷,什么無效說辭,梁安成本質(zhì)上就是個垃圾罷了。因此柳絮寧作為江虹菱女兒的這個身份進(jìn)入梁家,他也并不在意。即使江虹菱活著,那也未必就能按照既定的路走。遇上梁安成這樣的人,寵愛散盡后,不過是一樣的結(jié)局。 所以他不需要為自己失去父愛而難受,因為它并不珍貴。 他也不想將矛頭指向柳絮寧,那太無理取鬧又太幼稚。 歸根結(jié)底,思考這種和利益無關(guān)的事情實數(shù)浪費(fèi)時間。 看著他再冷靜不過的眼神,柳絮寧心里那點可憐瞬時消弭于無形。他明顯狀態(tài)良好,哪需要別人那點如水滴入海的可憐? 到了晚間,外面火樹銀花。飯桌上年紀(jì)小的孩子們再沒了吃飯的心思,吵著鬧著要出去玩。 院子里嬉笑玩鬧聲不停,飯桌上觥籌交錯同等熱鬧。 饒是梁銳言已經(jīng)大三,所有人看見他還是雷打不動談及學(xué)業(yè),梁銳言是被問得腦袋疼,偏偏眼前這幾位叔叔伯伯還是舊交,敷衍不得。 “阿銳嘛,活的輕松點挺好?!绷喊渤蓨A過菜,放到梁銳言碗里。 “爸,我不愛吃這個?!?/br> 梁安成又夾一碗筷過去:“幾歲了還挑食?!?/br> 梁銳言無奈嘆氣,輕聲抱怨:“您別管我了,您還是給我哥吧?!?/br> 梁安成自然地笑著,照例忽略后面那句話。 有叔叔調(diào)侃:“你爸關(guān)心你還不好!認(rèn)識老梁這么久了,還沒見他給誰夾過菜?!?/br> “我們阿銳嘛,一向是小太子爺咯?!?/br> 谷嘉裕坐在邊上刷新聞,其實早就沒了胃口,只等著梁恪言盡早結(jié)束,和他上樓聯(lián)機(jī)來局游戲。誰人背后不說人,誰人背后無人說,饒是自己的爸爸和梁家關(guān)系匪淺,谷嘉裕也能知曉點他們在背后時對梁家人的議論。起初不懂,不過他爸爸說完之后他就明白了。 古往今來,嫉妒這種藏不住的情緒會出現(xiàn)在各類關(guān)系中。他家老爹人是兇神惡煞了點,但說話還算是一針見血的——梁安成嫉妒梁恪言,嫉妒他的鋒芒畢露,嫉妒他的毫不收斂,嫉妒他被戳穿之后便可以放肆擺在明面上的野心。 他爸講完這些話又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說也就是梁家這兩個孫子不同于其他豪門兄弟,關(guān)系實在不錯,不然等梁老爺子去世,這家里也是早晚一地雞毛。 “哥,你上次說開始喜歡吃口蘑了?”飯桌上真吵,可谷嘉裕幾乎是立刻聽到了這道清晰的聲音。他當(dāng)即從手機(jī)屏幕中脫離開,恰好看見柳絮寧夾過口蘑,放到梁恪言的碗中。 就連梁恪言也是愣了一下。 怎么不說話,也不動筷?柳絮寧遲疑地眨了下眼:“又不喜歡了?” 梁恪言回過神來,視線落在她的眉眼處:“喜歡?!?/br> 有人和梁銳言碰杯,他不知道在干什么,手一抖,兩個杯子分明沒撞上,尚未盛滿的紅酒液被撞得似洶涌的大海,差點傾倒。 谷嘉裕沒了上樓打游戲的迫切。 梁家兩兄弟關(guān)系不錯嗎?也許吧。不過以后就不一定了。 · 門口難得在放煙花,聲音噼里啪啦響個不停。 梁銳言站起身朝外走,正好和阿k撞上,梁銳言突然說:“哥,看煙花去啊。” 等阿k和他站在一起之后才覺得莫名其妙,兩個大男人并肩站著仰頭看煙花,這場景怎么想怎么詭異。不過周圍還有很多小孩子,大冷天的連外套也不穿,在院子里玩瘋了。 “哥,我翻你朋友圈,你好像經(jīng)常去馬場?!?/br> 阿k真覺得梁銳言今天說出的話前言不搭后語:“對,沒學(xué)多久呢,還挺有意思?!?/br> 梁銳言說:“那你下次可以去丹林那個馬場,三個場都是我們家的?!?/br> 阿k一拍他肩:“巧了嗎這不是!我上次去的就是丹林那個?!?/br> 梁銳言驚訝:“你隨便找一個馬場就能找到我們家的?!?/br> “什么呀,就你哥帶我們?nèi)サ?。?/br> “你們?” 阿k慢半拍地想起:“哦,那時候你不在,你好像……好像是去省外打比賽了吧。你哥帶著我,寧寧,還有谷嘉裕一起去的。” 對于不常做壞事的人來說,掩藏心虛是一件生疏的事情。梁銳言和谷嘉裕對視上的那一眼就已經(jīng)知道,他和他哥哥沆瀣一氣狼狽為jian。谷嘉裕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同盟。他翻遍谷嘉裕和阿k的朋友圈,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就像當(dāng)初看方琳莉的那張合照,在角落之中發(fā)現(xiàn)了梁恪言的那塊宇舶表。 而蒯越林的這條朋友圈太明顯了,明顯到他都不需要放大就能知道這是一場幾個人的出行。 那時候距離他出省打比賽才過去多久呢?梁銳言萬分確定,如果他哥哥有喜歡的人,即使他讓自己多加照顧,他也絕對、絕對不會靠近她半步,更何談是帶著她去各種地方玩。 梁恪言,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的所有都已經(jīng)徹徹底底的過界了! 煙花的聲音炸得梁銳言頭疼。不放是對的,這種東西果然令人煩躁。 “該說不說,還是梁恪言厲害,教柳絮寧真是一教就會。我還學(xué)了很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