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折如磨 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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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盼盼一眾好姐妹互相挑眉交換眼色,最后齊齊落在胡盼盼臉上,頗有一種“有此極品不早說”的遺憾感。胡盼盼無辜望天。 男生鈍鈍地“哦哦”兩聲,七搖八晃地起身要和他握手自我介紹。 梁恪言掩住不耐,手掌虛碰他一下,又拉過柳絮寧的手臂:“回家了?!?/br> 柳絮寧彼時(shí)思緒全無,被他拉著走時(shí)也不忘回頭看其他人,笑吟吟地?cái)[手:“盼盼,拜拜。婷婷,拜拜。大家都拜——” 梁恪言耐心等她第二個(gè)“拜”字出口,她卻打了個(gè)酒嗝,朗姆酒和青提汁的味道混著鉆入梁恪言的鼻息。 他一手臂彎掛著她厚重的外套和小包,另一只手搭過她的肩膀,嗓音在喉嚨里壓得極輕:“和你的朋友們拜拜好了?能回家了?” 柳絮寧在他懷里,聽見他的聲音,遲緩地仰起頭,醉醺醺間和他對上視線,燦然一笑:“你也拜拜?!?/br> 梁恪言說:“那誰送你回家?” 她思考許久:“我哥哥有很多很多車?!?/br> 他繼續(xù)問:“那誰開車呢?” 她沉默了一會兒:“哦好吧,那你別走?!?/br> 這樣說還不夠,她緊緊抓住他的手腕,“你別走啊?!?/br> 梁恪言嗯了聲,手腕間有股涼意,他下意識低頭,是她手腕上的手鏈碰到了他的皮膚。他莫名覺得眼熟,于是多看了一眼。 柳絮寧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倏地把手藏在身后,毫無震懾力地威脅:“別想搶走?!?/br> 梁恪言有一瞬失語。 “怎么突然戴了這個(gè)?” “這個(gè)嗎?”柳絮寧抬起手,三條手鏈在燈光下浮空著,如綴上灼眼的光。她手腕晃動(dòng)間,梁恪言眸光閃爍,如一場壓縮的記憶突然拉長,浮動(dòng)跳躍著回溯至他眼前。 他記得它。 那是柳絮寧高考剛結(jié)束的夏天,他給梁銳言買了份畢業(yè)禮物,路過一家專柜,他突然想起,自己給弟弟買了禮物,那絕不能厚此薄彼,他的meimei自然也該有一份。于是走進(jìn)那家專柜,為她挑了一條手鏈。 柜姐上下瞧了眼他穿著,又注意到他腕間和手上提的那表牌子都價(jià)格不菲,他手上的那一款更是限量,于是又向他介紹好幾款,說幾條一起戴才好看。 梁恪言無所謂她口中的好看,但他也覺得可以多買一些任meimei挑。 可送給她后,他從未見她拿出來過,她的手腕上也只戴著和梁銳言一模一樣的手串。 倒是專情,長年累月都沒有想要更換的想法。 梁恪言于是順理成章地忘記了這件事。 時(shí)至今日,他又在她手腕上瞧見這份古早的畢業(yè)禮物,也不知心中是何情緒。 “都怪你,我沒有手串了,不習(xí)慣啊,只能戴這個(gè)了。” 記憶被她的下半句話拉回。 怎么就怪到了他的頭上? 緊繃著的臉在此刻終于有了點(diǎn)笑意。梁恪言不再說話,只拉著她往外走,倒是柳絮寧,酒精打開了話匣子,回程路上只有她一人的喋喋不休。 梁恪言第一次為她的話多而感覺到耳朵疼。 夜色里的云灣園被安靜籠罩。 半拖半拽著柳絮寧下車,在玄關(guān)處換鞋也顯得費(fèi)勁。 梁恪言在她面前半蹲,去解鞋帶。 眼前昏昧一片,柔軟的長發(fā)隨她的低頭晃蕩在他的耳垂與后頸。也不知她今天噴的什么香水,一股奶油硬糖的味道。 梁恪言指尖一頓,只覺得這癢意和她靠近時(shí)的氣息如燎原之火從頭頂燒至腳尖,把人的理智一絲一扣地從身體中擠出。 “你怎么不開燈呀?”她好奇地問。 因?yàn)樗幌腴_。開燈必然引起旁人注意,這旁人里有誰,這棟別墅之內(nèi)又有誰存在,他不知道,但無論是誰,都請不要來打擾這段獨(dú)屬于他和她的時(shí)間。 輕輕一抽就能松開的鞋帶在梁恪言掌心里靜靜待著,就似他和她的關(guān)系,破局之法簡單輕松,大不了分崩離析而已,原定的結(jié)局不就是如此。 可他偏偏不要,他偏偏要執(zhí)迷不悟地站在懸崖邊上,在一團(tuán)亂麻之中與她屢次糾纏。 “你怎么不說話。”她腳尖動(dòng)了動(dòng),被他一把扣住腳腕。 “別動(dòng)?!钡谝淮嗡藕蛉耍惶?xí)慣,所以耐心稀缺。 他語氣算不上好,甚至有點(diǎn)兇,柳絮寧不大高興地看著他:“就動(dòng)就動(dòng)!” 梁恪言抬頭看了眼她,柳絮寧氣勢弱下去:“……好吧,不動(dòng)了?!?/br> 他從鞋柜里拿出拖鞋,又將她的短靴放置歸位。 剛走到房間門口,腹腔之內(nèi)一股異樣的感覺上涌。柳絮寧突然用力推開他,跌跌撞撞地往房間里走,憑著記憶撞開廁所的門,倒在馬桶邊吐。 梁恪言面色一凜,快步跟上去,蹲在她身邊,輕拍她的背。 “別、別看……”她另一只手無力地?fù)P起,去遮梁恪言的眼睛。 冰涼的掌心虛虛覆蓋住他,眼前視線半虛半實(shí),梁恪言依著她說好,只在沒有遮全的視線之中抓住她垂著的長發(fā),握在掌心之中。 吐完,柳絮寧沒了力氣,四肢像剛從酒中撈起,渾身使不上一點(diǎn)勁兒。她坐在地上,嘴邊和頭發(fā)絲上都有酒漬沾著。梁恪言抽過洗臉巾,沾濕之后,輕輕在她臉頰上擦拭。 浴室里明亮的燈灼著她的眼睛,她半瞇著,長睫浸濕,盈盈一雙眼,莫名露出可憐相。 梁恪言突然覺得前幾日自己不明就里的疏遠(yuǎn)實(shí)在過分又不講道理。 “起來?!彼舆^洗臉巾,空下來的兩手想拉她起身,又怕力道不適合弄疼了她,一時(shí)陷入束手無策的境地。 柳絮寧乖乖仰頭,伸手像要他抱。 梁恪言必然不可能用這個(gè)姿勢抱她,他索性撈過她雙腿搭在臂彎,習(xí)慣性地往上輕輕掂了掂。 柳絮寧原本張開的手臂木木地縮了回去,喃喃自語間帶著埋怨:“你怎么就是記不住啊,再掂我又要吐了。” 梁恪言:“……抱歉。” 把她抱到床上,剛放下,她又噌得一下坐起。 “躺著也想吐。” 梁恪言:“好,那就坐著?!?/br> 柳絮寧眨眨眼,得寸進(jìn)尺:“我還沒有卸妝?!?/br> 梁恪言:“所以?” 她一仰臉,討好地沖他笑笑:“卸妝水在那里。” “要卸兩遍的?!?/br> “謝謝你?!?/br> 梁恪言站在盥洗室里看著瓶瓶罐罐時(shí)依然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會被柳絮寧使喚至此。 磨砂的玻璃門外,她還在喋喋不休,酒精浸泡下的大腦連語言系統(tǒng)都要紊亂,卻還要一遍一遍地重復(fù)“在第二格上面”“一瓶快用完了,一瓶還沒拆,一定要先拿那瓶快用完的”“……” 梁恪言拿著卸妝水和卸妝棉出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挽起袖子,臉上是不耐,手上動(dòng)作卻細(xì)致。 柳絮寧閉著眼睛,又覺得脖子好累好累,于是抬手抱住他的腰,兩手在他后腰處相握,像打上一個(gè)緊緊的結(jié)扣,要把他與自己纏在一起。 這距離太近太危險(xiǎn),近到兩人之間再無一絲空氣殘存。他承認(rèn),他包藏歹心,渴望著與她的親密距離,但絕不是在此番情景下。 梁恪言另一只手伸到后面,不由分說強(qiáng)硬地掰開她的手。 柳絮寧委屈地看他,那句“你這人怎么這樣”似乎就要在下一秒噴薄而出,又在梁恪言在她面前屈膝蹲下時(shí)堵在唇齒間。 他半蹲著,面頰邊的碎發(fā)被他繞到耳后。 不同于盥洗室灼人的燈光,臥室里只開著一盞壁燈,亮度人為調(diào)到了最低,斜斜打下來的光暈一圈又一圈地在柳絮寧眼前散開,男人的身影輪廓都變得柔軟。沒有扣緊的大衣帶著料峭春夜里獨(dú)有的寒意,像輕盈的蝴蝶呼啦呼啦往她眼前飄。 隔著一張薄薄的卸妝棉,她依然能感受到他指尖炙熱的溫度,慢慢地從額頭劃至臉頰,又在唇邊停住。 她的心要飄起來了,像飄過萬里高空,最后卻輕輕地落到一朵柔軟的云上。 于是鬼使神差的,她的手撫上他的喉結(jié),指尖在那顆痣上游離。 臉頰上的觸感暫停了。 她眼睛上抬,和他對視。 指腹下,那堅(jiān)硬的棱角也跟著滑動(dòng)。像一場緩慢、溫柔,卻又不容置喙的強(qiáng)勢攻伐,卻不知是誰陷入。 “喜歡你?!彼皇芸刂频卣f出口。 梁恪言愣在原地,直到柳絮寧的手指頂了頂他的眼鏡框,他才如夢初醒。手不自覺握成拳,再松開時(shí)又陡然附上一層汗。 “再說一遍?!彼p膝快要碰地。 梁恪言想,她一定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白皙的臉頰和鼻尖都綴上緋紅,眼睛夾雨帶雪,潮濕一片,聲音不休不止地?fù)现诵模骸拔艺f我喜歡你?!?/br> 她一下子擁抱住他,下巴與他肩膀的布料摩擦,長發(fā)拂過他的頸,像進(jìn)行了一場無人知曉的精神親吻。 聲線似梢頭小鳥,在溫柔的春風(fēng)中撲騰翅膀,生動(dòng)活潑地往梁恪言的耳邊鉆。 “我喜歡你呀,阿銳。” …… 好像一場美夢突然叫停。 一個(gè)字一個(gè)字,是沿著斜坡滾落的重石,堵著他的耳朵,來回碰撞。大腦轟鳴一聲,頃刻陷入一片茫然寬大的白。 梁恪言怔了一瞬,用為數(shù)不多的理智一遍遍去回想剛才從她口中冒出的兩個(gè)字,卻也沒有勇氣再問她一遍。 她的身體柔軟,壓在他身上時(shí)像一床涼涼的綢緞,可卻能給人以捂掩鼻息的窒息感,讓他連氣都喘不出來。 她居然真的喜歡他的弟弟?憑什么?梁銳言憑什么?他哪里來的這種好運(yùn)氣? 她的呼吸和胸口起伏的弧度逐漸趨于平穩(wěn)。 梁恪言僵硬地抬手,捏著她的后頸:“柳絮寧,你再給我說一遍?!币婚_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冷得嚇人。 他沒得到她的回答。 梁恪言的手緩緩?fù)乱?,落至她的腰間,而后輕輕抱住她。想把她揉進(jìn)自己的懷里,又怕稍一用力就吵醒了她。 落地窗上附了幾顆雨珠,旋即,降落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砸地聲打破一切平靜,他的心被灌得燥熱,燃燒了一團(tuán)又一團(tuán)名為嫉妒的火焰。像潛伏在陰暗處的獨(dú)行獸,看見成雙成對的獵物就起了滔天的嫉妒心。 “不許喜歡他?!彼拿衷谒烬X間細(xì)磨,反反復(fù)復(fù),一遍又一遍,好像一個(gè)咒語,多試幾次就能扭轉(zhuǎn)局面,“柳絮寧,要喜歡我。” 可惜臥室靜悄悄,無人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