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對此有種近乎狂熱的執(zhí)著,那種感覺讓他欲罷不能。 蘇溫言眼睛發(fā)亮——他專心致志作畫時,比平日任何時候都更有神采,蒼白的面容竟也因精神亢奮而浮現(xiàn)出一絲血色。炭條捏在指尖,因為瘦,手背上的筋就顯得格外突出。 他的人和他的畫似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極端,沒見過他的人一定想不到,這樣充滿力度的畫作,竟來源于一具如此孱弱的軀體。 他畫得很快,一幅素描很快完成,他將畫紙從畫架上取下,緩緩呼出一口氣。 三個月沒畫畫了,再一次拿起畫筆,他心情十分愉悅,精神高度集中又松懈,引起一種消耗過度的暢快,就像是和俞亦舟做|愛后的賢者時間,疲倦、舒服,余韻悠長,讓人上癮。 他滾動喉結(jié),對小保姆道:“好了,你可以穿衣服了?!?/br> 蘇溫言將畫紙捏在手中,看著畫中的人。 周遇的身材比例和俞亦舟太接近了。 他畫過俞亦舟太多次,對他了如指掌,兩個人不論是軀干的比例,還是四肢的比例,都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只不過周遇要比俞亦舟更高一點,也更壯一些,但畢竟過去了四年,身形發(fā)生變化是正常的。 就像世上不存在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蘇溫言也相信世上不存在兩個身材比例完全相同的人,只可惜俞亦舟身上實在沒什么標(biāo)志性特征,不然,他現(xiàn)在就要斷定他們是同一個人了。 不摘口罩,額前頭發(fā)又長得擋眼,導(dǎo)致他沒法辨認(rèn)他的真實樣貌。 但如果逆向思維,周遇是不是正因為不想讓他認(rèn)出,才故意這么做的? 為什么變成啞巴了,莫非是裝的? 手語又是跟誰學(xué)的? 俞亦舟已經(jīng)穿好衣服,蘇溫言抬起頭來。 如果他們真的是一個人…… 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到底為什么要假扮成陌生人,又為什么跟他玩失蹤,消失了這么久? 難道是因為沒有遵守他們之間的約定,心虛嗎? 他又不是什么不講道理的人,如果是因為某些不可抗力而食言,好好跟他解釋清楚,他還能胡攪蠻纏不成? 蘇溫言仰頭看著面前的青年,內(nèi)心有許多話想問,最終卻只彎了彎眼尾,對他說:“你身材不錯?!?/br> 沒有十足的把握,還是不要戳穿了,萬一真的是他認(rèn)錯了,那多尷尬。 就算他們真是一個人,可他現(xiàn)在不知道俞亦舟這么做的動機,萬一戳穿了人反而跑了,以他現(xiàn)在這個站起來都費勁的樣子,追可是追不上的。 俞亦舟撓了撓頭,似乎不知道該怎樣回應(yīng)他的夸贊。 “你實在不該當(dāng)保姆,該去當(dāng)模特的,一定特別搶手。”蘇溫言托著下巴,打趣他,“我之前雇的人體模特,身材都沒你好,胸肌沒你大,腿也沒你長。” 俞亦舟皺了皺眉。 “都”? “去幫我把這個掛在那面墻上,”蘇溫言把畫好的素描遞給他,“哦對了,掛之前先噴一下定畫液,不用噴太多,一點就夠——那邊那個小瓶就是了,搖勻再噴?!?/br> 蘇溫言不喜歡聞定畫液的味道,索性|交給小保姆了,如果他真是俞亦舟,做這種事一定很熟練。 手指被炭條染得黢黑,他打算先去洗手。 俞亦舟伸手在臉頰邊指了指,示意他臉上也有。 蘇溫言cao縱著輪椅離開畫室,俞亦舟給素描噴好定畫液,拉開墻上的防塵布。 防塵布后面是一塊巨大的軟木板,上面掛滿了人體素描。 整整一面墻的男性裸|體素描,任誰看了都覺得震撼。 藝術(shù)家總有些奇怪的小癖好。 墻上的素描按照時間排序,俞亦舟抬起頭,看向最上面的一張,落款時間是五年前。 他還記得那一天,那是他第一次給蘇溫言當(dāng)人體模特的日子。 之后一年內(nèi)的素描他都見過,無一例外畫的都是他,但再往后…… 俞亦舟皺了皺眉。 他們四年沒見過了,蘇溫言的素描卻一直沒停過,畫上的人都沒有臉,他實在看不出畫的是誰。 看身形和他有些像,但在他這種外行看來,所有男性素描都長一個樣,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他。 而且剛剛蘇溫言說“都”…… 那就意味著肯定不止一個模特吧? 除他以外,蘇老師還雇過別人? 四年了,他指不定還雇過多少人,他們都是像他一樣,在這間畫室里,脫掉衣服赤身裸|體,供蘇溫言觀察描繪的嗎? 雖然知道在畫家眼里裸|體只是藝術(shù),無關(guān)性與色情,可還是有種微妙的不爽。 俞亦舟從盒子里拿了幾枚透明的工字釘,將手里的素描固定在墻上空白處。 時隔四年,他終于又登上了蘇溫言的展示墻。 看來以后得讓蘇老師多多畫他,爭取早日把中間那些畫蓋掉。 * 蘇溫言從洗手間出來,看到俞亦舟已經(jīng)幫他掛好了畫,正在打掃地上掉落的炭粉。 果然很熟練。 看來以后畫室的清潔工作也可以放心交給他了。 輪椅從門口經(jīng)過,俞亦舟余光一掃,看到被某人遺忘在小桌上的東西。 眼鏡。 才找回來,又扔這兒了。 蘇老師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