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并不疼，因為完全沒吃勁兒，甚至腳跟都沒落地。

    他全身的重量都被身后的人分走，俞亦舟抱著他，僅靠一雙胳膊，居然紋絲不晃。

    ……這小子的力氣也太恐怖了。

    雖然十九歲的俞亦舟也是隨便抱他，但也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拎小貓一樣輕巧吧，到底是自己這段時間體重掉了太多，還是對方這幾年又力氣見長。

    蘇溫言神色復(fù)雜，半天憋出一句話來：“這就是你說的‘別的辦法’？”

    倒是也……別出心裁，順利解決了他沒力氣拄拐的問題。

    俞亦舟從雙手抱他改為單手抱他，騰出一只手來，從兜里掏出手機(jī)。

    這一下讓兩人之間僅剩的那點距離瞬間縮短至無，蘇溫言感覺對方的胸膛貼上了自己后背，溫?zé)岣袑⑺耆?/br>
    別說，還真挺軟，靠著很舒服。

    但是單手抱他是不是太過分了，這樣他很沒面子。

    手機(jī)從胳膊底下穿過舉到面前，看不到俞亦舟的臉，但能看到他單手在上面敲字：“我架著你，你不用浪費(fèi)力氣?！?/br>
    他貼得太近了，口罩邊緣碰到他的臉，帶來一點粗糙的刮擦感。

    蘇溫言恍了下神。

    被他這樣抱著，他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印象中，俞亦舟總是喜歡從背后抱他，倒不是因為別的什么，只是因為第一次談戀愛的男大學(xué)生還十分青澀，和他親密接觸總是會臉熱，從背后抱他，不容易被看出來。

    他壓上來時，好像一只努力和主人貼貼的大型犬類，毛茸茸暖烘烘的。

    蘇溫言喜歡這樣的溫度，手指虛搭著他的胳膊，熱度順著指尖源源不斷地傳來。

    太久沒和俞亦舟親密了，以至于連一個懷抱都十分貪戀，他沉浸在這樣的氛圍當(dāng)中，完全忘了正事。

    直到他感覺俞亦舟抱著他的胳膊微松，被分走的重量還回來一部分，雙腳在瑜伽墊上踩實了。

    突如其來的承重讓雙腿感到一陣疼痛，蘇溫言皺了皺眉，趨利避害的本能讓他想要把腳縮回來。

    他蜷了蜷腳趾，又忍住，俞亦舟都用這種方法幫他復(fù)健了，他要是再不配合，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更何況，他的確不想一輩子都要依靠輪椅。

    蘇溫言深吸一口氣，嘗試抬腳，太久沒走路了，他竟在猶豫該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

    正在這時，俞亦舟往前挪了一步，他便也不得不遷就他的步伐，膝蓋稍一吃勁，就傳來難以忍受的痛楚，像是已經(jīng)銹死的零件強(qiáng)行運(yùn)轉(zhuǎn)，進(jìn)行缺乏潤滑的摩擦。

    他一秒也不敢多停留，趕緊把右腿跟上來，將身體重心轉(zhuǎn)移，這才感覺疼痛緩解了些。

    ……這腿真是不要也罷，他一個臭畫畫的，有手就夠了，為什么一定要執(zhí)著于走路呢。

    剛想打退堂鼓，俞亦舟又?jǐn)v著他往前走，蘇溫言感覺自己是個提線木偶，一舉一動根本由不得自己，只好忍著疼又邁了一步。

    一步一挪地從瑜伽墊這一頭走到那一頭，他渾身冷汗都下來了，此刻他好像變成了童話書里的小美人魚，每走一步都是酷刑。

    蘇溫言疼得渾身發(fā)抖，很想說要不今天就到這里吧，可身體一陣陣發(fā)虛，止不住地氣喘，喉嚨居然堵得說不出話。

    好在俞亦舟沒有強(qiáng)迫他繼續(xù)，抱著他的胳膊緊了緊。

    疼痛得到緩解，蘇溫言慢慢喘勻了氣，四肢迅速回暖，冷汗變成了熱汗。

    他疲憊地說：“差不多行了吧？”

    俞亦舟沒答，確定他緩過來了，抱著他慢慢轉(zhuǎn)身，繼續(xù)幫他做康復(fù)訓(xùn)練。

    蘇溫言：“……”

    他真是有點后悔雇保姆了。

    半小時后，蘇溫言神情麻木，生無可戀，他機(jī)械地配合著復(fù)健，居然也感覺沒那么疼了，生銹的關(guān)節(jié)慢慢活動開，似乎也勉強(qiáng)能走。

    反倒是右腿不太能承受了，折斷又長好的骨頭能力有限，開始傳來陣陣鈍痛。

    他悄悄放松了身體，完全不怕這樣會摔倒似的，把全身重量甩給對方。

    俞亦舟抱緊他，手臂因為用力而繃起青筋，懷里這具軀體實在太單薄了，僅是這樣抱著，都能感到他身上嶙峋的骨頭。

    中途停下來的幾次他都想要放棄，蘇老師已經(jīng)受了這么多罪，他不該再讓他承受任何痛苦。

    卻又不得不狠下心來，如果自己也不幫他，那就真的沒人能幫他了。

    他不該停在這里，他應(yīng)該回到屬于他的講臺，回到屬于他的畫室，繼續(xù)做他喜歡的事。

    俞亦舟不禁開始后悔，如果他當(dāng)年沒有失約，如果他可以和蘇溫言一起登上那輛大巴車，事情一定會變得和現(xiàn)在不同。

    “你還要抱到什么時候？”蘇溫言有氣無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告訴你，不管你再說什么我都不會再繼續(xù)了，你最好趕緊把我放下，小心我解雇你?！?/br>
    因為體力耗盡，嗓音也輕得發(fā)飄，威脅都沒幾分威懾力。

    俞亦舟回過神來，趕緊把他扶上輪椅。

    剛剛他有點失態(tài)了，蘇老師應(yīng)該沒察覺吧……

    蘇溫言緩了口氣，氣若游絲：“水?！?/br>
    俞亦舟給他倒了杯溫水，又拿了一瓶甜牛奶給他。

    蘇溫言不愛喝牛奶，但甜牛奶可以，上次俞亦舟按他的要求買了一箱，各種口味的都有，遞到手里的這瓶是草莓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