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蘇溫言拼命拉住他的手腕,啞著嗓子道:“別走?!?/br> 俞亦舟打開床頭燈,在床邊坐了下來,沖他比劃手語:“我不走?!?/br> 蘇溫言緩了口氣。 燈光下,他臉色依然蒼白,眉心蹙起,眼尾有些潮濕,因為難受而生理性地流出眼淚。 歇了一會兒,他艱難睜開眼,對俞亦舟說:“幫我拿片止疼藥。” 俞亦舟:“在哪?” “抽屜……” 蘇溫言氣息還是不穩(wěn),說句話都很困難,俞亦舟忙在床頭抽屜里翻找,找出一盒止疼藥來,看日期是新的。 他倒了溫水,扶蘇溫言坐起一些,將藥和水都遞到他唇邊。 蘇溫言沒力氣接,直接就著他的手把藥吃了。 俞亦舟重新掏出手機(jī):“你睡一下吧?” 蘇溫言點頭。 俞亦舟小心將他放平,給他蓋好被子,又把自己的手也伸進(jìn)去,捂著他冰涼的手指。 蘇溫言精神困乏,加上藥物作用,很快就睡了過去,在醫(yī)院時,他最擅長的一件事就是睡覺,只要睡著了,就會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 他身上還沾著不少顏料,手上也是,俞亦舟幫他捂了一會兒手,顏料也蹭到他掌心。 他聞了聞自己的手,顏料散發(fā)出混合了植物油的味道,他也不知道這東西有沒有毒,還是快點擦掉吧。 俞亦舟抽了兩張消毒濕巾,怕冰到蘇溫言,先放在掌心捂熱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幫他擦去身上沾到的顏料,從臉頰,到胳膊,到手。 衣服上也全是,那被子里大概也沾到了……算了,明天再說吧。 擦了好幾張濕巾,總算差不多擦干凈了,俞亦舟嘆口氣,他之前應(yīng)該問問醫(yī)生,蘇溫言目前的身體情況,到底能不能接觸這些油畫材料才對。 他守在床邊,輕輕攥著他的手,一刻也不敢離開。 蘇老師,到底要怎么讓人放心呢。 他照顧了他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把他的身體養(yǎng)回來一點,突然來這么一下,一切又都回到原點。 看著蘇溫言痛苦,簡直像在用鈍刀子割他的rou。 俞亦舟拉住他的手,隔著口罩,將他的手背貼在自己唇邊。 天色漸晚,雨天天黑得比平常更早,蘇溫言一覺睡過去,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轉(zhuǎn)醒。 藥物作用下,身體的疼痛沒那么劇烈了,但他覺得十分口渴,想要弄些水喝。 動了動,就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著。 床頭燈沒關(guān),他偏頭看去——俞亦舟趴在他床邊,似乎是睡著了。 那顆腦袋毛茸茸的,黑發(fā)在燈光下泛出光澤,他艱難抽回自己的手,在他頭發(fā)上輕輕撫摸。 熟悉的手感,還和以前一樣。 身體雖然不太疼了,卻有種說不出的綿軟無力,腦子也是一樣,思維很木,運轉(zhuǎn)得不太靈活,以至于讓他忘了身邊的是周遇而不是俞亦舟,摸了一下又一下,直到把他摸醒。 俞亦舟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的手。 看到他臉上的口罩,和趴著睡太久壓出的口罩印,蘇溫言終于回過神來:“我想叫你。” 俞亦舟點點頭,拿起手機(jī):“感覺好些了嗎?” “我想喝水?!碧K溫言嗓子還是啞,因為沒力氣說話而語調(diào)拖長,聽起來軟綿綿的,像在撒嬌一樣。 俞亦舟愣了一下,伸手去摸他額頭,果然有些熱。 “你發(fā)燒了?!彼f。 “是嗎,”蘇溫言又把眼睛閉上,“可止疼藥不是也能退燒嗎?!?/br> 大概正因為能退燒,所以才沒完全燒起來,只是有一點熱。 俞亦舟給他倒了水,扶他坐起:“要吃點東西嗎?” 蘇溫言畫了一下午的畫,晚飯也沒吃,到現(xiàn)在早該餓了,可疲乏的身體沒有半點食欲,他搖了搖頭。 俞亦舟只好喂他喝水,打字:“如果天亮了還燒,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 蘇溫言又搖頭。 他現(xiàn)在只想休息,不想去醫(yī)院,不想去任何地方,他也不想一個人休息,獨自躺在床上時,會讓他想起在醫(yī)院的無數(shù)個夜晚。 于是他輕輕勾了勾俞亦舟的手指,對他說:“你陪我?!?/br> 俞亦舟:“我一直都在。” “你躺到這里來。”蘇溫言指了指身邊的位置。 俞亦舟沉默。 上次蘇老師讓“周遇”陪他睡覺,是意識不清醒的夢囈,這次總不能還是…… 他看著對方尚帶迷離的眼神——好吧,興許現(xiàn)在的蘇老師也不清醒。 都病成這樣了,他也管不了那許多,稍作猶豫,還是依照他的指令爬上床,靠在他身邊。 病中的蘇溫言好像格外黏人,俞亦舟一靠近,他就立刻貼了上來,將腦袋靠在他肩膀上,迷迷糊糊地說:“真的不需要漲工資嗎?” 俞亦舟神色復(fù)雜。 看來蘇老師知道他是誰,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怎么可以對他這么信任,明明他只是一個保姆。 但他又沒法對一個病人苛責(zé)太多,也許蘇老師是真的很需要人陪伴,才會對一個保姆如此依賴。 可他身邊明明有那么多人,學(xué)生、同事、朋友……他隨便打個電話,就能叫來一個愿意徹夜守在他床邊照顧他的人。 為什么不找他們,偏偏依賴一個相識才不久的保姆,蘇老師的判斷標(biāo)準(zhǔn),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