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坐太久了,突然站起來,氣血不足,當然頭暈?!贝蛲赀@條,俞亦舟把手機揣回兜里。 蘇溫言為了避免膝蓋受力,靠右腿一條腿站著,怎么看都是搖搖欲墜的樣子,俞亦舟怕他頭暈站不穩(wěn)真摔了,便將十指交叉,墊在他屁股后面,讓他從自己身上借力。 被他這樣圈著,安全感倍增,蘇溫言很快緩了過來,更加肆無忌憚,伸手摸上對方頸側(cè),將掌心的顏料全蹭了上去。 俞亦舟兩只手護著他,沒法打字,也沒法比劃手語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身上亂涂亂抹,被體溫捂熱的顏料沾在皮膚上,黏糊糊的。 蘇溫言篤定他不敢撒手,得意道:“怎么樣,還嫌我臟嗎?” 俞亦舟只能沉默。 蘇溫言靠著他的手,將身體后仰一些,和他拉開距離,兩人的衣服都被顏料黏在了一起,他伸手把它們拽開,看到對方衣服上斑駁的色彩像是某種圖案。 剛剛揮灑完靈感,精神還處在興奮當中,他當即來了興致,伸手要去夠放在旁邊的調(diào)色盤。 夠不著,他示意俞亦舟動一動。 他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俞亦舟手上,俞亦舟哪里敢動,只怕一不小心松了手,某人就要摔斷尾巴骨,在他再三要求下,才勉為其難地彎了彎腰。 指尖碰到調(diào)色盤,蘇溫言將它夠了過來,上面的顏料已經(jīng)被他霍霍得不分你我,很顯然沒法再回收利用了。 索性用這剩下的顏料來次即興創(chuàng)作。 他把俞亦舟的衣服向上拉到胸口……視線先被露出的腹肌吸引去了。 如果能在這腹肌上畫畫,一定別有樂趣,于是他問對方:“你介不介意……” 俞亦舟用力點頭。 蘇溫言:“。” 被拒絕得這么果斷,他有些不滿,伸手在那肌rou上抹了一把,留下顏料的痕跡。 俞亦舟無聲嘆氣。 蘇溫言用手指沾了顏料,直接在他衣服上作起畫來,邊畫邊說:“其實我小時候?qū)W的不是油畫,是國畫,蘇家是書畫世家,我父親就是我的老師?!?/br> 顏料在俞亦舟的白t上勾勒出群山。 “但我十幾歲的時候,可能也是年少叛逆吧,覺得國畫雖然詩情畫意,卻不夠熱烈,我想要更加鮮明的色彩表達我的內(nèi)心,于是我拜了第二位老師,跟著他學習油畫。” 蘇溫言說著,手中不停,嶙峋的山石逐漸染綠。 “我的第二位老師,是燕華的一位老教授,他有很多個學生,和我關(guān)系最好的是我?guī)熜旨緭P。那時候我多少有些心高氣傲,不是很懂規(guī)矩,覺得我畫畫這么多年,國畫油畫也沒什么不同,于是開始隨心所欲,完全不顧什么技法,導致后期出現(xiàn)了很多問題?!?/br> 俞亦舟認真聽著。 這段時間以來,他不主動問,蘇溫言很少會跟他分享這些,這兩天因為生病,更是一整天都聽不到他說幾句話,整個人死氣沉沉的。 但今天可能是靈感來了,他變得格外活躍,心情很好的樣子,把過去三天沒說的話都補上了。 “老教授特別和藹,面對我的不禮貌也從不生氣,后來我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虛心向他請教,他也不計前嫌,傾囊相授,那時候我覺得,他是一位很好的老師?!?/br> 俞亦舟想說什么,輕輕掂了掂,示意他自己站著,改成扶住他的腰,騰出一只手來用手機打字:“你是受他的影響,才想到去當老師?” “有一部分原因吧,”蘇溫言說,“經(jīng)過那件事我逐漸明白,一個人天賦再高,也總會遇到難以度過的困境,瓶頸時,往往只需要一點很小的點撥就能豁然開朗,他幫助了我,我也想去幫助別人。” 頓了頓:“我知道你看不慣我的學生,但你也知道,藝術(shù)家總是很有個性,美院的學生們也常常心高氣傲,自我意識過剩,但將心比心,我也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我的老師沒苛責過我,我也不好苛責他們,你說對嗎?” 俞亦舟心說哪里對了。 蘇老師心高氣傲,那是因為他有心高氣傲的資本,那些學生算個什么? 雖然他不懂藝術(shù),也不知道這些學生里是不是真的有天才,但他覺得他們不如蘇溫言,就是不如蘇溫言。 不過……他還真沒見過蘇溫言年少氣盛、自視甚高的樣子。 他們談戀愛時,蘇溫言就已經(jīng)是現(xiàn)在這樣的性格了,沉淀得像是那幅雨過天晴的風景畫,溫柔、平和,只偶爾激情創(chuàng)作時,才會現(xiàn)出活潑的一面。 蘇溫言也從沒跟他說過少時的事,他只知道他年少成名,藝術(shù)世家,除此以外了解得并不多。 跟他都沒分享過的事,居然主動和一個保姆說…… 還是因為蘇老師覺得周遇像俞亦舟,所以才跟他親近,和他分享的? 俞亦舟神色復雜,他心里有點酸,又有點甜,終于還是什么都沒說。 調(diào)色盤上剩的顏料用得差不多了,蘇溫言也終于完成了他的即興創(chuàng)作,后退一步坐回輪椅上,問俞亦舟:“怎么樣?” 俞亦舟被他弄了滿身油彩,這衣服很明顯是沒法穿了,索性脫下來。 將衣服舉到眼前,他終于看清上面的畫——那居然是一幅山水,山清水秀,紅霞云海。 居然用油畫的色彩畫出了山水畫的意境,還是在他衣服上隨手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