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宏城好幾次悄悄偷看自己孫子，等坐下來，終于小心翼翼問：“國外那老頭的事處理好了？”

    “處理好了。”

    向來嚴肅的老人難得緩和下來安慰，“你也別難過，老頭年紀比我還大，最后這段日子過得也快，不算受折磨，用咱們老一輩的話來說，是喜喪?！?/br>
    “我知道，我沒事爺爺，您不用擔(dān)心。”

    “我也不擔(dān)心你?！苯瓿鞘謸沃照阮^，眼里與嘴里相反，露出擔(dān)憂：“只是聽老李說你回國這段時間一直在加班？”

    靳修云不答，靳宏城壓迫視線給到林秒，林秒替他說：“爺爺，他有分寸的，每天晚上都回家睡覺，您放心，我會替您好好看著他。”

    靳宏城哼了聲，“還是秒秒懂事。”

    說話間靳微從門口進來，只她一個人，身旁沒有靳若若或梁明偉。

    靳宏城一見人，稀奇道：“今天這吹的什么風(fēng)，一個兩個都來了，正好，中午一起吃飯。”

    靳微來到跟前，先看了眼靳修云，再笑道：“若若上幼兒園去了，我這不是得了空，來來陪陪您，沒想修云和秒秒也在，趕巧了。”

    不想靳宏城直接問：“明偉呢？”

    靳微僵了僵，“明偉最近在忙，沒空過來，等忙完叫上若若一起來看您?！?/br>
    “修云都不忙，他忙什么？”

    “我哪知道他?！苯⒛樕媳砬榭煲獟觳蛔。聛?，打了個哈哈轉(zhuǎn)移話題。

    靳宏城也不再追問，一家人閑聊起家常，氣氛算融洽。

    ......

    十二點多吃完午飯，林秒到樓上休息，老爺子也進了屋，靳微推開書房門。

    書桌前男人抬了抬眼，復(fù)又垂下。

    靳微在旁邊沙發(fā)坐下，取出桌面方格里的茶葉泡，泡茶動作熟練。

    泡茶卻沒有喝茶的心思，靳微看著人，先是緩緩笑：“爺爺之前一直暗示我催你辦婚禮，我看你最近和秒秒關(guān)系不錯，是不是好事將近，我該cao辦起來？”

    靳修云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嗓音淺淡，“婚禮不著急?！?/br>
    “怎么，你不想辦還是秒秒不想辦？”

    他沒應(yīng)聲，氣氛卻莫名冷了些，靳微等了好一會沒等到答案。

    不過本就是為打開話題閑聊的話頭，靳微沒真想在這問題上較真，她揣摩著眼前人情緒：眉眼下壓，似乎興致不高。

    她今日這一趟本就沖他而來，再怎么也得說出口：“修云，我聽明偉說中榮最近不太平，你還好嗎？”

    靳修云掀了掀眸，靠上椅背，靜待下文。

    靳微心內(nèi)無聲嘆氣。

    梁明偉到底太小看靳修云，現(xiàn)在私下與老董事們聯(lián)系不是在老虎頭上拔毛嗎？他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實則恐怕早在她這個弟弟掌握之中。

    她勸過幾句，但梁明偉固執(zhí)不聽，倆人私下吵過好幾架。

    她知道他是被壓抑壞了，自從倆人結(jié)婚梁明偉身上就被壓上各種名頭，入贅、鳳凰男這些字眼讓心高氣傲的人感覺憋屈。

    這次他選擇站在靳修云對立面，是為了證明自己。

    靳微小心試探：“你剛回來時還給老董事們留了董事席位，現(xiàn)在怎么打算？”

    靳修云表情沉靜，聲線也沉，“你覺得呢？”

    “我哪懂這些，不過我手里有點股份，你要是需要就拿去用?！?/br>
    靳修云笑：“沒到這程度，你那些股份留給若若就好?！?/br>
    靳微看過來，猶豫道：“修云，你姐夫他最近忙，你在公司有沒有見過他？”

    “沒有?！?/br>
    男人干脆利落答話，靳微怔了怔，怔愣過后溫和道：“他這段時間回來都晚，身上也有酒氣，修云，你姐夫什么性子你知道的，耳根子軟，不會拒絕別人，你幫jiejie多看著他，行嗎？”

    靳修云眼瞼半閉，看不清眼內(nèi)情緒，他拿過桌面上那支鋼筆，不太在意般說著：“姐夫是成年人，做事自然有他的標準，他工作做得很好，每次董事會都會被夸?！?/br>
    靳微后背瞬間嚇出一層冷汗，“是，明偉這幾年工作一直很努力，我們都看在眼里，修云......”

    她不得不說得直白，“修云，明偉不容易，jiejie不想看他走歪路，你能不能幫一幫他？看在，看在若若的面子上?！?/br>
    靳修云抬眼望去，嗓音平靜：“當初若若為什么姓靳，我記得是姐夫先提出來的?！?/br>
    靳微臉瞬間煞白。

    靳修云站起來，語氣冷下，“阿姐，當初你們一同畢業(yè)，爺爺給了你很多股份，也希望你進公司工作，可是你選擇嫁給他，換他進公司?！?/br>
    “接著若若出生，你分身乏力，這幾年一直陪伴若若照顧家庭沒了自己的生活?！苯拊苿C然：“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你真實想法，還是為了梁明偉做出的犧牲，無論如何，我與爺爺都只希望你過得幸福。”

    靳修云走至門口，手按上門把，終究轉(zhuǎn)過頭來，“阿姐，這件事怎么發(fā)展在他不在我，如果他鐵了心為私利背叛靳家，我無能為力?！?/br>
    “當然，如果你選擇他，我不會對若若的父親做什么，你可以放心?！?/br>
    ......

    在西山吃了晚飯才回家，一坐上車，林秒敏銳察覺氣氛不對，他心情不好，或者說，這人一整天氣壓都很低。

    林秒不知緣由，小心不觸碰逆鱗哄著人：“我看你晚飯沒吃多少，等會回去我給你再弄點吃？鐘姨說她今天買了排骨，我給你做排骨湯好不好？”

    靳修云視線探來，對視片刻，他點頭，“好。”

    到家，林秒到冰箱找出排骨和玉米，進廚房熬湯。

    靳修云倚在門口看，看她洗排骨，焯水，洗玉米切玉米，玉米不好切，她使了很大勁，咬緊牙關(guān)，身子都繃直。

    他靜靜看著，唇角抿起弧度，卻又一點點拉平。

    廚房開始飄出排骨湯清香時他進去，從背后抱住那個拿著湯勺試味道的人，頭埋在她肩膀。

    林秒嚇一跳，湯勺里的湯濺出。

    她回過半個頭，“怎么了......”

    “秒秒?！?/br>
    他第一次在這樣清醒的狀態(tài)下叫她小名，很溫柔，溫柔得不像他。

    林秒僵住，手停在半空。

    “我是你的誰？”

    “......”他到底怎么了？林秒有點羞，卻仍然耐心回答：“我們領(lǐng)了證，你是我丈夫啊。”

    “還有呢？”

    還有什么......林秒咬唇：“是我老公?！?/br>
    他還問：“還有呢？”

    林秒絞盡腦汁：“是我另一半?！?/br>
    男人好像終于滿意，親了親她耳垂，低著聲問：“你會離開我嗎？”

    父母、外公、靳微，生命中重要的人都相繼離開，你也要離我而去，是嗎？

    ......

    靳修云心情不好，這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精確直覺。

    最近中榮是不大太平，內(nèi)部爭斗影響股價，輿論發(fā)酵，有些不良媒體甚至報道中榮扛不住經(jīng)濟下行，即將破產(chǎn)。

    程書繁看著這些新聞只覺得可笑，可總會有人信，會對中榮產(chǎn)生影響。

    他從服務(wù)員接過新點的威士忌，揮揮手讓人下去。

    把酒瓶放一旁，沒打算倒，程書繁勸：“好了，少喝點，喝酒解決不了問題。”

    接著開了盒煙，抖出來給他一根。

    端著透明玻璃杯的男人凝視眼前這根煙良久，最終微微搖頭，“不抽。”

    一旁坐著的方煜程詫異，“哥你戒煙了？”

    靳修云未應(yīng)，仰頭喝完酒杯最后一口濃烈的威士忌，把杯子放置桌面。

    程書繁自己給自己點了根，吞云吐霧后問：“我聽說你們那個金董和張董在拋售股權(quán)？”

    內(nèi)部股東大量拋售股權(quán)在市場中是個危險信號，市場扛不住壓力跟著一起拋售，股價快速下跌。

    此外內(nèi)部消息傳，兩位董事要自立門戶，正在中榮內(nèi)部拉攏人才。

    短期股價變動是市場行為，若是公司經(jīng)營良好尚可控，但人才被挖對一家經(jīng)營幾十年的老牌公司來說要花費不少時間精力恢復(fù)。

    程書繁自己管理公司，如今深刻明白靳修云遇到的困境。

    方煜城同樣，恨恨說道：“哥你當年回來時就應(yīng)該把他們連根拔起，現(xiàn)在好好的出來搞事情。”他直接罵：“這群老不死的東西，不怕有錢掙沒命花嗎？”

    程書繁看向沉默不語的男人，“反正有什么你隨時找我，咱們兩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過我瞧著那幾人也翻不起浪來，不必擔(dān)心太多。”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們還能鬧這一出確實是我先前疏忽?！苯拊乒雌鸫?，表情平淡，沒太把這件事放心上，他挑了挑眉，示意服務(wù)員將酒拿過來。

    聊過幾句，程書繁看他不像為公司的事煩，沒再攔著，讓人給他倒了酒。

    可直到一杯接一杯，倆人終于察覺不對，對視一眼，方煜城大著膽子問：“哥你沒事吧？”

    既然不愁公司，那還有什么可愁？

    靳修云伸至嘴邊的酒杯頓了頓，他闔眸，抿下一口。

    最近是不太對勁，他清楚知道為什么。

    “沒事。”

    “真沒事？”

    “嗯，沒事?！?/br>
    方煜城手機來消息，他不再管靳修云有沒有事，抱起手機回復(fù)。

    程書繁在一邊解釋，“這小子談戀愛了，現(xiàn)在如膠似漆呢?！?/br>
    靳修云睇去一眼，方煜城滿臉幸福，恨不得穿進手機。

    三四分鐘，幸福完的人插入話題，“書繁哥，現(xiàn)在就剩你單著了啊，以后單身局請不要叫上我和修云哥。”

    程書繁嘿笑一聲，“行啊方老師，改天請你傳授點經(jīng)驗，讓我學(xué)學(xué)怎么一個月?lián)Q一個女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