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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獸聽不懂人類的話語,只是覺得面前小人身上有一種讓它熟悉又恐懼的氣息,它在排斥她,但從她體內(nèi)散發(fā)出的,還有另一種誘人的吸引力。 它不過是剛誕生不久的畸形種,大腦比嬰兒還混沌,支配它身體的,所謂本能而已。 于是巨獸開始虛張聲勢。 它發(fā)出尖利叫聲,甩動可怖的頭顱,試圖將身上的黑色粘液甩向阿梔。 不遠處凝神關(guān)注形勢的許汝忍不住出聲提醒: “小心——” 話音未落,就見阿梔擰眉,身前忽而散開如水波蕩漾的黑霧,將這些粘液盡數(shù)擋下,沒有沾染上一絲一毫。 本該有效的攻擊被輕松解決,巨獸開始陷入不安。它躁亂的在原地踢蹬,碩大的兩只眼球割裂似的滾動,發(fā)出震顫的嗡嗡聲。 阿梔失去了曇花一現(xiàn)的耐心。 她抬手,指尖撫上自己已經(jīng)蔓延至面頰的紋路,雙眸輕闔。 在場的眾人有幸又經(jīng)歷了一次當(dāng)初覺醒臺上的震撼。 千絲萬縷的精神力被拉扯成蛛網(wǎng)的形狀,原本凝實的地面自阿梔腳下向四周飛快龜裂,豁開的裂縫轉(zhuǎn)眼間就將叁分之一的獸種吞噬殆盡,甚至連哀鳴都來不及聽清。 站在最靠前的霍爾眼前一花,和一條大約是他精神體十倍粗壯的蛇尾擦身而過。 冷冽的血腥味在他鼻尖縈繞,他雙膝一軟,自靈魂深處傳來的臣服感險些讓他原地下跪。 恍然間,許汝和阿曼一左一右的扶住他的手臂,勉強把他托住了。 于是霍爾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血海。 蛇尾橫掃之處,所有獸種都被碾壓成支離破碎的血rou,那蓬血霧圍繞著整片空間經(jīng)久不散,甚至連半空的飛行獸種都沒放過。 阿梔沐浴在淋漓血雨之中,身上卻不見半點血漬。 這回連強裝鎮(zhèn)定的許汝都有些撐不住,顧不上臟污濕濘,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看她身后,除了林麝和洛亞,早就倒了一片。 嚇的。 那只巨獸發(fā)出凄厲至極的嘶嚎,仿佛正在經(jīng)受難以忍受的折磨。幾個等級較低的哨兵被它的叫聲刺激的精神力紊亂,還得依靠洛亞和林麝的疏導(dǎo)才能平靜幾分。 待血霧一點點散去,眾人才看清當(dāng)中的場景。 幾分鐘前還無所畏懼的巨獸奄奄一息的癱倒在地,它的四肢已被扯斷,只留下軀干和頭顱,正在源源不斷的向外淌落黑色粘液。 一條蛇尾將它絞纏成軟爛的rou球,卻還留了它最后一口氣。 許汝看不清那條巨蟒的身形,只能隱約窺見它直入長空,若隱若現(xiàn)的蟒首。 可能比這片林子也小不了多少。 雖說精神體不是越大越好,但能長成到這種程度,還能具象化,已經(jīng)不是在分級的范疇了吧? 她都有點同情那巨獸了。 不,和阿梔的精神體比起來,是幼獸。 阿梔從獸種尸堆里走出來,氣定神閑的像經(jīng)歷了一場簡單的熱身運動。 巨獸軟趴趴的身體被她用蛇尾甩到了許汝面前: “等政所來支援的時候,交給他們,任務(wù)就完成了?!?/br> 她甚至還貼心的留了活口。 許汝下意識的向后騰挪兩寸,咽了咽唾沫,目光從巨獸又轉(zhuǎn)移到了阿梔身上: “你,嗯……多謝。” 她干巴巴的,不知該說什么。 阿梔頷首,轉(zhuǎn)頭望向林麝和洛亞: “這附近還有些東西在,我去清理一下,二十分鐘后回來?!?/br> “這段時間里,你們就等政所支援,不要隨意走動?!?/br> 不等洛亞反駁,林麝就搶先點頭應(yīng)下,只在最后加了一句: “小心?!?/br> 洛亞一口氣壓在了胸口,滿腹需要驗證的答案卻無從詢問,擰巴著臉忍下了。 自從來到落城,遇見阿梔,他的忍耐底線已經(jīng)一退再退了。 祖父說的沒錯。 打不過,就憋著。 * 獸種林深處,一道扭曲的人影正在奪路狂奔。 才剖開不久的小腹汩汩淌出黑紅交織的血液,“它”顧不上治療傷口,踉踉蹌蹌的穿梭在密林與灌木之間,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可響徹獸種林的慘叫經(jīng)久不絕,也促使她拼盡全力的逃亡。 快一點,再快一點。 她來了, 她找到了。 遠遠看去,人影似乎是一個體態(tài)纖瘦的女孩,只是脊背略彎,相比于身體,四肢,尤其是右臂,有些詭異的過長了。 然而等拉近去細瞧,就會發(fā)現(xiàn)這所謂的“女孩”皮下枯瘦,十指成爪,脖頸拉的又長又細,像極了披著人皮的怪物。 它奔跑間,血液瀝瀝拉拉的流了一地,蜿蜒出一道觸目驚心的暗紅色血痕。 然而即便如此瘋狂,它還是在一個轉(zhuǎn)彎的路口被叢生的草根絆倒,面部朝下,重重的摔落在地。 小腹傷口再度遭受狠擊,蝕骨的疼痛使它渾身顫抖。 阿梔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它身后的。 她抬手間催動精神體割斷巨木,倒塌的方向橫亙在怪物和小路之間,恰好阻斷了它想要逃跑的路線,也將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到極致。 近在咫尺。 怪物蜷縮成一團,顫抖著看阿梔步步逼近,喉間咕嚕作響,發(fā)出夾雜著人聲和獸吼的悲鳴。 阿梔在它身前叁步處站定,軍靴潔凈,未染血污。 那怪物含渾的呼嚎著什么,不是人類的語言,但阿梔聽懂了。 它在懺悔。 懺悔自己的罪惡與貪婪。 阿梔俯下身,精神力化作微風(fēng),吹開了怪物頭頂稀疏的毛發(fā),露出那張已經(jīng)看不清五官的猙獰嘴臉。 她輕聲道: “當(dāng)初下定決心的時候,你想過會有今天嗎?” 怪物望著她,空洞洞的眼眶里留下兩行黑紅色的血淚。 它“啊啊啊”的叫著,獸爪似的手臂牢牢的抵住腹部傷口,試圖遮掩自己的不堪之處。 阿梔注意到它不同尋常的、被鱗片覆蓋的右臂,唇角勾起,譏嘲似的笑了: “那個殘次品果然是你生出來的。” 她的精神力化作束縛的繩帶,將怪物的四肢與脖頸捆綁起來,失去了手的遮擋,怪物腹部的空囊就清晰可見。 阿梔搖了搖頭,惋惜嘆道: “這些年來很痛苦吧?” 她背過身,在無法反抗的怪物面前,回憶當(dāng)初: “欲望真是一種非??膳碌臇|西,我還記得你以前最愛美,哪怕是筋疲力盡的任務(wù)過后,也要第一時間洗漱熏香。” 她一邊說,一邊收緊了精神力,讓怪物在窒息的邊緣搖搖欲墜: “我告訴過你的,屬于我的東西,就算勉強吞下了,你也永遠無法擁有它,偷來的,是要加倍奉還的。” 阿梔側(cè)首,半明半暗的陰影下,她的輪廓微微模糊,隱約間和某張曾經(jīng)燦爛天真的笑靨幾乎重迭。 但她的眼神冰冷而殘忍: “所以告訴我,” 她低聲道, “我的rou,好吃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