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他看清周圍的場景時，疑惑甚至變成了驚愕。

    顧池的眼前是一扇鐵窗——一扇落地鐵窗。

    這實際上就是一個牢門，可它又不能用“門”來形容，因為它不在一樓，外面不是平地，而是被零零碎碎的火光照亮的夜空。

    剛才還是下午，這會兒卻變成了晚上。

    放眼望去，夜色中聳立著一座座尖石高塔，如同錯綜林立的參天巨柱，畫面恢弘又蒼涼。

    每一座高塔都擁有類似的牢房，上下塔層之間的隔斷呈圓環(huán)狀，一圈一圈往上，像是一條繩子將高塔捆了又捆，仿佛要將其中之人的命運縛之高閣，囚于牢下。

    他現(xiàn)在就在其中一座高塔之中。

    附近還有不少獄卒在巡邏。

    可問題是，之前帶著沙暴遛彎的時候，他跑遍了大半個哀鳴荒漠，沒看見有高塔??？

    夏冷沒說過，論壇上的情報攻略也沒寫，大家能找到npc的地方只有城鎮(zhèn)群，除此之外，整個荒漠都是一片黃沙，根本不存在什么高塔。

    如果有，這種幾十層樓的高度，不可能不被人發(fā)現(xiàn)。

    他這是跑到哪里來了？

    舊日神國嗎？

    顧池唯一能確定的事，就是自己還在本里。

    這是塵埃喪鐘的第三階段。

    牢房的墻角處有一張床，他要找的人就抱著膝蓋坐在床上。

    此時的娜塔婭看上去比之前還要枯瘦。

    她穿著白色囚服，頭發(fā)干燥臟亂，裸露的足部戴著鐐銬，腳踝被磨出血紅的傷痕。

    看樣子吃了不少苦。

    可她的雙眸反而比之前清明，不像初見時那般蒙著一層灰霧，在黑暗中隱隱發(fā)亮。

    看起來更像個活人了——顧池還沒有給自己上反隱buff，他能直接看見娜塔婭。

    “現(xiàn)在的娜塔婭還沒死？”顧池在心頭揣摩。

    這么說的話，神國之門里的塵埃喪鐘，時間線更加靠后？

    那娜塔婭是不是還不認識他？

    畢竟他沒有可以鎖定對方記憶的專屬成就。

    然而，娜塔婭一開口就推翻了他的猜測。

    她腦袋放在膝蓋上，一雙漆黑的眸子盯著顧池，說道：“我記得你，你叫陳醫(yī)生?！?/br>
    顧池：“……”

    神國之門在塵埃喪鐘之前？

    也行，不用自我介紹了。

    顧池點點頭：“你好，命運之神?！?/br>
    他坐到床邊，問道：“需要我?guī)湍憬忾_腳銬嗎？”

    娜塔婭腳上的鐐銬貌似沒什么特別之處，他應該能溫柔摧毀。

    娜塔婭沉默了一會，搖搖頭：“不用。我不是命運之神?！?/br>
    顧池：“？”

    那你是誰？

    “上次敲鐘的不是你嗎？”顧池問，如果不是，娜塔婭為什么會記得他？

    “是我，又不是我?！蹦人I沒有明說，但意思表達得很明確。

    是命運之神在借她的口與顧池對話。

    “你等會兒，我捋一捋?！鳖櫝睾鋈话l(fā)現(xiàn)事情好像和他想得有點不太一樣。

    他一直以為娜塔婭就是命運之神。

    雖然娜塔婭口中的故事和舊神的身份有不少矛盾與沖突的地方，但娜塔婭確確實實敲響了喪鐘，不管故事幾分真幾分假，這都是擺在眼前的事實。

    可對方現(xiàn)在又告訴他，她不是命運之神，只是命運之神控制了她的身體？

    這種情節(jié)怎么好像在哪個本子里見過？

    所以故事是真的，娜塔婭的身份的確是戰(zhàn)敗神國的俘虜，而命運之神本人則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兇之一，并沒有被關押在哀鳴荒漠？

    按這個邏輯，命運之神和愚弄之神應該完完全全處于同一個陣營才對，干嘛要搞愚弄之神呢？

    顧池和命運之神的交易是各自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想暴打愚弄之神=命運之神想暴打愚弄之神，難不成是私人恩怨？

    “你對命運之神了解得多嗎？”顧池問。

    娜塔婭眼神復雜：“祂救過我。”

    神國覆滅那天，命運之神親手殺死了她的丈夫，讓她失去了摯愛，也讓這個國度失去了領袖。

    可偏偏，在其他舊神要對俘虜趕盡殺絕時，命運之神又阻止了他們，以“命運”為由，要先磨滅他們的神性。

    娜塔婭一度以為命運之神是十二舊神之中最為縝密可怕的敵人，連一絲復國的希望都不留給他們，直到那天碰見顧池，敲完鐘，命運之神對她說了一句話。

    “我不想殺他?！?/br>
    娜塔婭跟在丈夫身邊，對舊神的事也知道一些。

    祂們是一個整體，或者說一個聯(lián)盟，許多事一旦擺在臺面上，便沒有拒絕的余地。

    十二位舊神中有十一位都想這么做，剩下那位便別無選擇。

    娜塔婭相信命運之神，對方?jīng)]必要騙她，但這并不是她原諒命運之神的理由。

    她的丈夫終歸是死了，家國也不復存在，這樣的結果便注定了命運之神將會是她一輩子的敵人。

    只是，不原諒又有什么用呢？

    她并沒有能力為丈夫和神國復仇。

    更譏諷的是，她能活到現(xiàn)在，也全靠敵人的施舍。

    “看見那些高塔囚牢了嗎？”娜塔婭說道，“里面都是跟我們一樣的人?！?/br>
    長期的關押已經(jīng)讓娜塔婭對時間的概念變得非常模糊，她甚至記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多久前見過眼前這個男人了，但她知道，時至今日，高塔囚牢中關押的不再只是他們這個神國的子民，許多神性不高的神民已經(jīng)死去，接替他們的，是來自其它神國的俘虜。

    這里已經(jīng)徹徹底底淪為了舊神所掌控的監(jiān)獄之一。

    顧池若有所思。

    是他理解錯了嗎？

    如果娜塔婭說的是實話，沒有騙他，那命運之神想做的事，會不會是解放這些被關押的戰(zhàn)俘？

    祂無法改變其他舊神的想法，為了自保必須加入，只能暗中尋找機會為這些神國留下一線生機，再等合適的時候，將他們全部放掉？

    這么一看，命運之神拿的是張“好人牌”，在打倒鉤？

    顧池不由想起了自己用轉盤轉出的第一個老六buff。

    有沒有可能，這就是一種暗示？

    所謂的“轉盤會自己轉”，其實也是命運之神想讓它轉？

    可仔細想想，好像又有點不對。

    命運之神要是真能隔著十萬八千光年，或者打破游戲與現(xiàn)實的壁障控制轉盤，之前就不用專門給個道具了。

    這事有點復雜，顧池決定先放一放，畢竟與副本沒啥關系。

    他問娜塔婭道：“如果我能幫你們干掉一位神明，你們有把握逃出去嗎？”

    娜塔婭怔了怔，啞然失笑，本想問一句“就憑你”，但又想到這個男人是出于好意，便換了個說法：“你可能低估了舊神的力量?！?/br>
    “祂們很強？”顧池問。

    “也許超出了你的想象?！蹦人I道，“我能感覺到你現(xiàn)在距離凝聚神格只有一步之遙，可就算你成功了，也不可能是祂們之中任何一位的對手。”

    “你只是凝聚神格，而祂們已經(jīng)有了神位，其中差距不是憑借勇氣和決心就能彌補的。”

    她的丈夫當初也有神格，并且已經(jīng)穩(wěn)固，在一眾新神之中也屬最強者，卻依然被命運之神隨手抹殺，幾乎沒有反抗之力。

    甚至別說舊神真身，哪怕是敲鐘的影子，也擁有足以殺死新神的力量。

    而顧池現(xiàn)在連新神都算不上，拿什么去和舊神打？

    連影子都打不過。

    “等等?！鳖櫝夭蹲降揭粋€關鍵詞，皺眉道：“影子？”

    娜塔婭看他這反應，忽然嗤笑一聲：“你以為敲鐘的是舊神真身？”

    顧池：“難道不是？”

    娜塔婭反問：“如果你是舊神，會閑著沒事每天來監(jiān)獄親自給囚犯敲鐘？”

    何況這樣的監(jiān)獄還不止一個，遠遠不止。

    顧池：“……”

    好像有道理？

    看管囚犯是下人做的事，舊神親力親為，未免有失身份。

    只是這么一想，顧池更不爽了。

    他和幽幽子居然被一個“分身”給耍了？

    “我就一個問題，影子死了舊神的本體會受傷嗎？”顧池問。

    “會?！蹦人I道，“舊神之影擁有舊神一部分神性?！?/br>
    也正是因此，舊神之影才比一般新神更強。

    “那就行?！鳖櫝氐?，“你有沒有這些舊神的值班表？給我一份?！?/br>
    娜塔婭再度提醒：“你打不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