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循著霓虹一路狂奔，很快來一條擁擠的街道，耳膜充斥起澎湃的搖滾音浪和嘈雜的人聲，剛下過雨的路面倒映出燈牌的光影，朦朧又絢爛。

    顧池和艾芙蕾雅混入人群，確認身后沒人追來，才停下腳步，大口喘著粗氣。

    而這一停，那種詭異的感覺又再度涌上心頭。

    這條步行街人多是人多，卻并未帶給顧池安全感。

    按理說他和艾芙蕾雅的出現(xiàn)應(yīng)該很引人注目，就像走在路上有人從你身旁飛奔而過，你會下意識看一眼，可他抬起頭打量眼前的一切，街上的人們卻依然自顧自地說笑交談，仿佛無事發(fā)生，完全看不見他們一般。

    顧池感到了孤獨。

    一種自己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孤獨。

    艾芙蕾雅也覺得不是很妙：“我們得加快速度了?！?/br>
    萊恩對他們的動向了如指掌，他們不能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否則遲早會被包餃子。

    “我去問問路。”顧池道。

    夜色被霓虹彌漫，記憶中唯一的路標——那座銀色大廈被遮擋得看不見輪廓，李恩瓷也沒了，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在這座城市的哪個方向。

    最好能搞到一張地圖。

    顧池走進路邊的一家商店。

    老板是個女人，正在整理柜臺后方貨架上的物品，似乎沒注意到他進來。

    “你好?！鳖櫝爻雎曁嵝?。

    女人背影微頓。

    “有地圖嗎？”顧池問。

    “有是有，但不賣。”女人道。

    顧池皺眉：“為什么？”

    有錢都不賺？

    “因為沒必要?！?/br>
    女人停下動作，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

    與此同時，她一頭長發(fā)就在顧池眼皮子底下迅速縮短，原本女人味十足的五官也發(fā)生變化，扭曲模糊，最終變成一張男人的臉。

    “我說過，我無處不在。”

    “你們跑不掉?！?/br>
    顧池：“？？？”

    第三百三十八章 真正的綠洲

    “砰！”

    “嘩！”

    一顆子彈擊碎櫥窗的玻璃，從一旁射來，精準命中老板娘的心臟，迸出石落水潭似的血水。

    艾芙蕾雅一直注意著周圍的情況，她的槍都沒收，一看老板娘跟個鬼似的變成了萊恩的模樣，立馬抬手扣下扳機。

    子彈的沖力將老板娘帶退兩步，撞在后方的貨架上。

    “快走！”艾芙蕾雅沖進商店。

    剛剛是顧池帶她跑，這會兒該她帶顧池跑了。

    她伸手去抓顧池的手，但抓了個空。

    顧池哪用得著她提醒，跑得比誰都快，腳上仿佛裝了彈射裝置一般，一溜煙沖出商店，與她擦身而過。

    艾芙蕾雅：“？？？”

    臭男人，我來救你，你拉都不拉我一把？？

    “愣著干嘛，跑??！”

    顧池見艾芙蕾雅像個傻子似的站著，又倒回來，抓起她的手腕再度開溜。

    “這還差不多?！卑嚼傺判÷曕止?。

    她任由顧池拉著自己的手，快速穿行在人潮之中。

    兩人狂奔的腳步踏過路面的積水，濺起大片水花。

    但跑著跑著顧池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耳畔的音樂聲在變小，街上路人的步伐在變慢，霓虹光束也不再掃來掃去，眼前的一切好似陷入了泥沼，給人一種慢倍速播放的錯覺，越來越遲緩，直至完全靜止。

    這一刻，萬籟俱寂，時間仿佛被神明按下了暫停。

    明明整條街的光影繁華如晝，卻偏偏聽不見半點聲音。

    一滴水從天空飄下，落到顧池鼻梁上。

    好像下雨了。

    他抬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原本林立于街道周圍的摩天大樓不知何時已變了模樣，它們比之前更高、更暗、更森嚴，如同一柄柄光澤沉重的巨劍直入云端，難望其頂。

    掛在大廈外的全息廣告屏投出一個個巨大光影，混著霓虹燈牌的冷光凝聚出無數(shù)偉岸身形，猶如漫天神魔，威嚴詭譎，令人心生渺小之意。

    “轟！”

    一道雷霆劃過夜空。

    刺目的白光將顧池的視線模糊了一瞬，等到眼前的畫面重新變得清晰，龐大的神魔影像已經(jīng)低下頭，目光冷漠地注視著他。

    顧池這才看清，它們都擁有同一張臉——萊恩！

    “嘩！”

    大雨傾盆而下。

    街道上定格的人們忽然齊刷刷轉(zhuǎn)過頭來，死死盯著他和艾芙蕾雅。

    他們也全是萊恩！

    這一瞬間，顧池只覺一股涼風穿襠而過，頭皮發(fā)麻。

    艾芙蕾雅更是渾身汗毛倒豎，雞皮疙瘩一顆一顆往外冒。

    最恐怖的永遠不是鬼，而是這種從里到外都透著詭異，長得像人的人。

    “我說了，你們跑不掉?！?/br>
    成千上萬個萊恩同時開口，那混著人聲與電音的聲線仿佛從齒輪里擠出來的死咒經(jīng)文，與雨聲一起鼓動著兩人的耳膜和心神。

    場面足夠令人恐懼絕望。

    可顧池是誰？

    中亞區(qū)最年輕的心理學(xué)教授，形形色色的夢境早已將他的心理素質(zhì)磨練得無比強大，沒有什么東西能夠嚇到他——最多嚇一下。

    “說你媽，閉嘴！”——臟話可以壯膽。

    “砰！”——火力使人感到安全。

    顧池直接一槍打死擋路的人，拉著艾芙蕾雅加速朝著街口狂奔。

    “砰砰砰！”艾芙蕾雅也開始開槍，配合顧池一左一右，殺出一條血路。

    她是真被嚇到了，一個兩個還好，突然冒出一群，恐怖谷效應(yīng)都給她整了出來，一顆小心臟噗噗狂跳。

    這是無法壓制的本能反應(yīng)，沒有第一時間開槍就證明她受到了影響，但艾芙蕾雅堅決不會承認，只是不斷開槍，射殺這群嚇唬自己的臟東西，咬著嘴唇道：“這個副本有問題?！?/br>
    不是她給自己找借口，是真有問題。

    地平線是科技世界，沒有晨擁星那樣的超自然元素，可如果沒有超自然元素，萊恩又哪來這么多分身？

    殺都殺不完。

    路上的“萊恩”一個個面無表情地圍攏過來，跟行尸走rou似的，顯然已經(jīng)失去了自我意識，正在被真正的萊恩cao控。

    仿生機器人可以做到這點，只要提前設(shè)定好程序，一個遙控器能控制上萬個人形，但問題在于，這些“萊恩”并不是機器人——包括掙脫顧池催眠術(shù)的李恩瓷。

    一槍就殺了，女友機器人也沒這么脆。

    何況顧池有光學(xué)義眼，可以查看目標參數(shù)，如果發(fā)現(xiàn)數(shù)據(jù)異常，一定會告訴她。

    沒說就不是人形。

    換句話講，萊恩是控制了無數(shù)個真人來抓他們，這是地平線目前的科技能辦到的事？

    變臉又怎么解釋？

    “我覺得我們還是先活下來再說吧?！?/br>
    瓢潑的大雨已經(jīng)讓他們的衣襟濕透，粘成一簇的頭發(fā)滴水成線，顧池和艾芙蕾雅好不容易逃出步行街來到路口，抹了把臉，雨幕中卻出現(xiàn)了更多“萊恩”，密密麻麻，一望無際。

    喪尸圍城也不過如此。

    萊恩沒有騙人，他真的無處不在。

    看著如潮水般涌來的人影，顧池問道：“還能殺出去嗎？”

    艾芙蕾雅：“能死出去。”

    顧池：“……”

    其實這些復(fù)制體的攻擊力并不強，但架不住數(shù)量太多，艾芙蕾雅手上是槍，不是炮，這么多萊恩，站在那讓她殺都得殺幾個鐘頭，根本不可能強行突圍。

    “那就聽天由命吧?！鳖櫝貑恿x眼飛快掃視著周圍。

    他們的路已經(jīng)被封死，這是一個“米”字型路口，每個方向都有人，他們唯一的去路就是往樓里跑，還不能太遠，以他們的速度，最多在被包圍之前趕到左前方或右前方的大廈，只有這兩個選擇。

    “你選一個。”顧池道，“快。”

    “左邊！”艾芙蕾雅有選擇困難癥，但她知道現(xiàn)在不是困難的時候，多猶豫一秒都可能導(dǎo)致她和顧池陷入絕境，便隨便選了一個，同時抬眸看了眼身旁的男人。

    危急關(guān)頭往往最能體現(xiàn)一個人的真情實感，顧池能在這種時候把選擇權(quán)交給她，說明對她是真的信任，再加之一晚上的并肩作戰(zhàn)，艾芙蕾雅心頭難免有些小小的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