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謀愛 第45節(jié)
“嗯?!标惌Z一垂下眼簾,聲量非常小,聽上去只是在用鼻腔發(fā)音,靠上沙發(fā),仰起腦袋看著天花板,放空好一陣。 晏喬內(nèi)心躊躇了一下,她很想讓他好好休息,但她沒有足夠有份量的身份來讓他真的能夠聽取她的勸話,最后還是決定說出口,卻連眼睛也不敢直視他,“剛吃完藥,瞇一會兒唄,工作是做不完的,不要太強迫自己?!?/br> 話音剛落,肩上一沉,突然壓上來的重量惹得晏喬一愣,恍惚間,她看見了他近在咫尺的臉。 安靜的,乖巧的,一動不動靠在她肩上昏睡。 她耳邊能隱約聽見他平穩(wěn)的呼吸聲,溫?zé)嶂袏A帶著些微曖昧刺撓的。 晏喬瞬間僵直了身子,動也不敢動,生怕驚醒了陳璟一。 門口響起一陣敲門聲,尖銳的女聲緊隨其后,“陳總?您在里邊兒嗎?剛剛那邊來電話說有個面試的亂跑樓層,有驚擾到您嗎?” 大腦被二次刺激,晏喬都不敢說話了,一猜準(zhǔn)是剛剛電梯里那個領(lǐng)頭的打電話給誰來查看情況。 “讓她走。”他聲音很小,小到微乎其微,好似用氣音在談吐,說話也無力得很。 他好像沒什么氣力,眼睛都沒睜開,估摸著意識也沒多清醒。 晏喬聽見了,思考了一下,也不知道該思考猶豫什么,對門口喊了一聲:“陳總在休息,一小時以內(nèi)不要有人打擾。” 那邊無聲寂靜了好一會兒。 “好的?!?/br> 差不多確定門口沒了人,晏喬才去探尋靠在自己肩上那張臉,他還是安靜靠著,呼吸勻稱,睡著模樣。 仿佛剛剛那聲是鬼出的。 “陳璟一?”晏喬很小聲叫喚道。 沒有回音。 怕是剛剛意識很沉,這會兒又昏了。 可他又睡的不死,一點小動靜都可以醒,當(dāng)電話響起的時候,晏喬第一反應(yīng)不是去看是誰打來的,而是先觀察有沒有打擾到陳璟一,確認他還繼續(xù)靠著她休息,才重重松了口氣。 剛想先把電話掛了,看到來電號碼,又默默把音量調(diào)小,接通。 “喂,你好,是晏女士嗎?” “對,我是?!标虇陶f話的聲音也很輕。 “我們這邊是市公安局的,您在四月十號上午九點五十分報警的一起失蹤案件,經(jīng)過幾天搜查,我們從城郊的江河下游打撈上一具女尸?!?/br> 晏喬的心跳仿佛滯停了半刻。 她以為早就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而當(dāng)真正得到這個消息時,還是會忍不住內(nèi)心復(fù)雜,無法言說的情緒瘋狂竄涌上來。 對方繼續(xù)有條不紊闡述著:“從死者年齡以及死亡時間和失蹤時間對比來看,與您提供的信息相吻合,初步判定是失蹤多日的王女士本人,但由于巨人觀的緣故,我們無法從死者的面部進行準(zhǔn)確判斷,目前還在進行dna的比對采樣,您看有時間可以過來一趟嗎?后續(xù)可能需要你提供一些信息來跟進這起案件的調(diào)查?!?/br> 許久的沉默,她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氣才從齒縫里扯出一句回答:“好的,麻煩你們了?!?/br> “怎么了?” 低沉的嗓音悶悶從頸肩處傳來。 剛掛下電話,情緒還沉浸在那種無法言說中,忽然被這一驚,晏喬顫得下差點把陳璟一的腦袋抖開,“我還以為你睡著了?!?/br> “昏沉了會兒,藥有些安眠作用?!彼灶欁哉f著,腦袋還無力垂在她肩膀上,沒有絲毫動彈。 “那是我吵到你了?”晏喬很懊惱,“我已經(jīng)盡量小聲了?!?/br> “沒什么事?!彼徚艘粫?,腦袋從她的肩膀上離開,努力調(diào)整回狀態(tài),“剛剛問你的?” 晏喬噎住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敘述這些繁瑣的東西,好像一路過來,她都是自己承擔(dān)著,不愿牽扯上誰,甚至為此拋開了唯一一個想奮不顧身為自己遮風(fēng)擋雨的人。 她以為的保護,在那個人眼里,何嘗不是一種舍棄。 “也不是必須要說?!标惌Z一語氣里帶了點失望。 和以前一樣,什么事都愛壓在心里,誰也不說,等壓抑的感覺發(fā)酵了,再自己憋屈。 她好像永遠都讓自己處于一個孤獨的境地。 “我不是不想說,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表述這件復(fù)雜的,困擾了我好一段時間的糟糠事?!彼ь^,純白的天花板好似一張無形的網(wǎng),束縛得讓她漫無目的,尋不到喘息處,“但是我覺得,我既然決定追回你,有些事肯定要講清楚的,雖然我好像模模糊糊敘述過?!?/br> 她鮮少有坦然大方地展示自己的目的,心只要看見意,愛戀的時候,但間隔不長的時間里,那張臉,她就想說上無數(shù)次。 “你應(yīng)該能聽到差不多的風(fēng)聲,抄襲風(fēng)波牽扯了太多人,我已經(jīng)很對不起mitsuki的所有工作者了,我不想你也卷進來,哪怕因此影響到你一分一毫,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雖然我的的確確拋下你,說過那些決絕的話,但那不是真心的?!?/br> “和喜歡你相反的一切,都不是真心的?!?/br> 她眼底是燃起的希望,認真的表情像在宣誓。 “……哦?!彼麉s看上去并不為此波瀾幾分。 晏喬也不氣餒,如果一定要怪一個人,那只能是她我行我素,狠厲決絕,什么話都說得出口,把他惹不高興了,她來哄回去是應(yīng)該的。 她繼續(xù)說:“結(jié)果你也看到了,星海的首席設(shè)計師,剽竊,賄賂,巨額金錢交易,數(shù)罪并罰,由此一并的還有王宇,我之前最得力的助手,是因為我答應(yīng)他照顧好他jiejie,所以他愿意投案自首。” “我以為一切都會朝著我期望的發(fā)展。” “但就在前幾天。” “他jiejie好像自殺了?!?/br> 好像光是說出這句話就耗光了她所有氣力。 “不?!标虇萄燮ご瓜聛恚氐靡?,“就是自殺了?!?/br> 她加以肯定了那句話。 一切都有了指向,晏喬看不到一點可能性,問題在于,她根本不知道,或者根本沒法好好處理這件事。 王宇有錯,但是王雪是無辜的,她本可以不用走到需要自己了結(jié)生命的地步,她本不用如此悲壯慘烈得死去。 在見到王宇的前幾天,王雪還在神志不清里晝夜不分,最后還要笨拙堅忍得為他布置后路。 “你在自責(zé)嗎?”陳璟一輕生問,他像個默默無聞的,安靜的傾聽者。 晏喬搖搖頭,“這種情緒應(yīng)該不叫自責(zé),很復(fù)雜,難以表述,很壓抑,不知道做何感想,但如果換位思考的話,我好像又能理解王雪了?!?/br> 因為弟弟的威脅交易,她得以用這種尷尬的身份來受晏喬的照顧,庇護,可那始終是見不得光的罪惡,多待一上一天,就會良心不安一天,她沒辦法逼迫自己安然享受這種照顧,她也不想在弟弟出獄后,需要背負這么多年來晏喬所付諸的金錢,精力,恩情,這一切都會轉(zhuǎn)化成一比巨大的債額將他壓垮。 “你第一次和我說這些東西?!标惌Z一表情放松,望著她的眼底盡是溫柔,像看待幼寵般,“暫且算你,有所長進?!?/br> 突然發(fā)現(xiàn)陳總很好哄,雖然是女追男的設(shè)定劇情,但陳總就沒有不喜歡過晏老師(這是可以說的嗎) 所以他只是表面上冷冰冰的,因為內(nèi)心受過打擊,所以也想看看晏老師熱臉貼冷屁股的失落感,實際上他只想要一個態(tài)度,哪怕晏老師肯對他敞開一丟丟心扉,他就呃……冷不下臉了(o′▽`o) 第56章 后盾 他的聲音像治愈人心的良藥,晏喬沉悶的心情也化作一汪春水,她把臉歪過去,正對著陳璟一,掛上逗弄意味的笑,“那你有比昨天更喜歡我一點嗎?” 陳璟一被反問住了,說不出話,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動容給了她反將一軍的機會,放在從前,他怎么也想不到,這個總被他撩得耳根泛紅還總假裝鎮(zhèn)靜的女人,現(xiàn)在可以這么大膽,坦然,毫不避諱地在他面前展現(xiàn)她的喜歡。 只好裝聾不理她,話鋒一轉(zhuǎn),“你剛怎么上來的?” 晏喬一本正經(jīng)回答:“我之前來過,你們公司那前臺小妹認得我,她知道我是你妻子,刷臉進的。” 陳璟一突然凝視住她,“糾正一下,是前妻?!?/br> 晏喬努努嘴,“離婚還有復(fù)婚的呢,干嘛把話說那么死?!?/br> 陳璟一懶得跟她扯這方面的西皮,回到最開始的話題,“說點有營養(yǎng)的,那件事,你之后打算怎么辦?” 晏喬只覺無趣,靠回沙發(fā)背上,沉吟道:“王雪留了點東西,等把她的后事處理好,就把那些東西,送到王宇手上,該說的都說了吧?!?/br> “你不怕他接受不了,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陳璟一分析說,“畢竟他和他jiejie走到今天,是他一步踏錯,步步踩空造就的結(jié)果,最后剩下的一點希望也沒了。” “他不會的?!标虇棠抗馔程幊隽松?,她仿佛又看見了那張信紙,字里行間的歉意,抱憾終生的言論,“她jiejie連命都不要了,就為了保全他,他還想做什么事?讓她jiejie白費苦心,死不瞑目嗎。” “我送你去?!?/br> “嗯?”晏喬以為自己幻聽了。 陳璟一頭也不回,起身往自己的辦公桌走,隨意丟下一句:“沒聽到就算了。” 晏喬確認了自己并沒有幻聽,展顏而笑,忍不住追上去調(diào)侃:“所以你還是比昨天更喜歡我一點的。” 晏喬當(dāng)天就去配合警方接受了調(diào)查,涉及到人命的案件,dna采樣送去檢測機構(gòu)不到一天,配對結(jié)果就出來了,毋庸置疑,和王宇存在血親關(guān)系。 那個從下游打撈上來的尸體,就是王雪。 晏喬把那封手寫信提交給警方作為證據(jù),將事情從頭到尾講了個一五一十,基本上可以判定,王雪就是自殺。 最后送去火化,以及之類后事,晏喬一一安排妥當(dāng),選了離王宇他們那個老房子最近的墓園安葬,前后折騰了兩周左右,都是晏喬一個人在忙活。 去看守所探視那天,剛下過一場小雨,天上陰沉沉的,剛下車,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青草混合的清香,道路濕滑,涼風(fēng)鉆著空子卷進人衣里。 本來以為晚春能舒服點,下了點雨,涼風(fēng)冷得能跟冬天掛鉤。 不過冷也是一陣一陣的,晏喬內(nèi)搭的是件深色吊帶,外搭一件格子襯衫,前胸那一塊兒是袒露的,風(fēng)吹著也就往里竄。 從副駕駛下來她就舉著電話,一路上和那邊的人沒完沒了,主要是姑父來告知了一聲姑姑出院的事,就沒忍住多說幾句,“醫(yī)生都有囑咐哪些忌口吧,出院了更要好好照顧姑姑,話說時柘他最近還好吧?沒鬧騰?” “這小子還好,在家里跟他媽待著呢,母子倆也少吵了?!?/br> 晏喬欣慰笑笑:“那就好?!?/br> 姑父卻嘆氣道:“這小子打小就愛瘋,也就這段時間安分得不得了,也不知道能乖多久?!?/br> “您這說的什么話?!边€想反駁,晏喬頓感某個東西碰到了自己手背,抬眼一看,是陳璟一默不作聲走到了她身邊,那個碰到她手背的袋子里裝的是那個鐵盒子,晏喬邊接過邊面不改色回復(fù)電話那頭,“時柘就是不太懂事,該孝順肯定會孝順的。” 又不知道來回推搡了幾句,總算說到了個頭,剛好走到看守所門口,電話才掛上。 “看來你的煩心事不止一件?!敝浪娫拻炝耍宦飞习肼暡豢缘年惌Z一才張了口。 “何止啊?!标虇掏蝗桓锌耍ь^望了望長空,心事重重,眉頭和天上的烏云壓下來一樣重,“才發(fā)現(xiàn)還是以前到處浪的時候舒服,回來安定了,什么麻煩事都找上門來。” 陳璟一嚴(yán)肅跟她理論起來,“生活方式本身就是多樣性的,就比如你現(xiàn)在這一種,應(yīng)該算是大部分人適應(yīng)的生活,不斷地處理麻煩,不斷地享受處理完麻煩所帶來的喘息?!?/br> 晏喬哭笑不得:“你在開導(dǎo)我還是給我施加壓力呢陳總?” “看你的感受了?!标惌Z一云淡風(fēng)輕,“你是被開導(dǎo)了還是被施加壓力了?!?/br> “都有吧?!标虇虖娖戎嬲沽艘幌旅碱^,目光投向了看守所的大門,突然松了口氣,是終于要結(jié)束了,“好了,你在這等我吧……或者,回車上,應(yīng)該更舒服點,剩下的交給我,我會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