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時候吧，小學(xué)也跟著我爸爸打過球，但基本上是追著球跑，他們總是逗我?！蹦吕杵^看他，有細碎的光落在許景亦眉毛、睫毛、眼尾。、唇角，他似乎很少笑，嘴角總是向下，眸里很難找到名為興奮的光。

    “那你呢，什么時候開始跑步的啊？”

    許景亦：“高一吧，高一審核了幾輪才進的校隊?！?/br>
    穆黎：“難怪高一運動會就聽到我們班人說，有好幾個項目都有田徑隊的，壓根比不贏?！?/br>
    許景亦：“那也不是我，我以前不敢跑這種比賽的?！?/br>
    穆黎：“為什么啊?......

    許景亦頓了頓：“怕輸?！?/br>
    穆黎愣了一下，干巴巴哦了一句。

    許景亦：“結(jié)果跑了這么久了依舊沒長進，還是怕輸?！?/br>
    穆黎：“怕輸又不丟人，我們出去打比賽也怕輸啊。”

    許景亦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不在意獎不獎什么的嗎？”

    穆黎搖了搖頭：“只是比起比賽的過程，沒那么在意結(jié)果是不是有價值的獎而已?！?/br>
    “真好?！痹S景亦換了只手壓在下面。

    穆黎猶豫了一下，開口問：“你有沒有想過，你最近狀態(tài)不好，是因為壓力太大了?！?/br>
    “想過?！痹S景亦盯著湛藍的天，。今天天氣好到連飄在上頭的白云都沒有，一片郎朗的藍，看得人心情都開闊不少，“穆黎，你打球的時候有什么特別的顧慮嗎？”

    穆黎皺著眉思考了一會：“選裝逼還是老實三步上籃?！?/br>
    許景亦失笑：“我又不是說這個。”

    穆黎：“那是哪種？”

    許景亦眸光有些呆滯，像是聚不了焦，眼底的藍時而清澈時而朦朧：“就比如，這次輸了會不會再也打不了球了，該不該放棄回去讀文化、拿到冠軍的時候，能不能聽到最想聽到的那聲夸獎……”

    穆黎喉嚨一哽，他彈坐起來，用力拉著許景亦的手臂想把他拽起來：“別躺了！起來！”

    許景亦皺眉：“干嘛？”

    穆黎面上是朗朗的笑，一如今天的天，明媚張揚：“訓(xùn)練去！不準輸！”

    許景亦拍了拍屁股，起身跟上：“那我狀態(tài)調(diào)回來把你按在地上摩擦可別哭啊?！?/br>
    穆黎飛快歪了一下腦袋：“等著呢?！?/br>
    吳教練罰完穆黎和許景亦逃訓(xùn)的體能，發(fā)現(xiàn)這兩人訓(xùn)練的熱情確實高漲不少，驚覺原來罰體能這么有效，以后制服這群崽子們可算有方法了。

    穆黎以前籃球隊訓(xùn)練的時候每天要做的體能也不少，而且他是主力，經(jīng)常一場球賽全程上場，一直到結(jié)束都能保持不錯的體力，這也就是吳教練看中他來跑五千米的原因，能在高強度的緊張中依舊爆發(fā)的力量和速度，這是與生育來要當(dāng)運動員的苗子。

    縱使千般萬般不想?yún)墙叹氈雷约鹤罱挠?xùn)練，但瞞得過一時，瞞不了一世，吳教練拿到他近幾次測試統(tǒng)計結(jié)果的時候，不受控制地皺了皺眉，目光在接觸到許景亦僵硬的表情時稍放松了些，估計跑不好，這小孩壓力更大。

    “別急啊，還有時間訓(xùn)練呢，你是哪段有問題？跟我說說?！?/br>
    被吳教練訓(xùn)過之后還能坐在那愉快地吃冰，想來是心態(tài)真好了不少，穆黎把換下來的臟t恤塞到書包里，然后把書包掛到肩膀上，拍了拍許景亦的肩膀，問：“下訓(xùn)一起去打電動嗎？”

    許景亦考慮一下：“就咱們倆嗎？”

    穆黎愣了一下：“如果你不習(xí)慣跟其他人一起去，那就咱們倆?！?/br>
    “但是我……”話還沒說完，許景亦懷里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穆黎眼看著許景亦表情一滯，再緩過來時已經(jīng)沒有剛剛的輕松了。

    “我去不了，我媽催我回家呢?！?/br>
    穆黎點了點頭：“那好吧?！?/br>
    對于高二運動員的訓(xùn)練現(xiàn)狀，吳教練迫于壓力，都是要事無巨細跟家長分享的，以往跟許景亦mama通話的時候都是接連不斷的夸獎和鼓勵，今天他沒多說，都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跑得不怎么樣了。

    一桌菜還是在許景亦回家之前就做好的，他進了屋先回房間洗了澡，因為他mama很討厭許景亦訓(xùn)練完之后一身臭汗味就上桌吃飯，而且她從來不肯幫許景亦洗他訓(xùn)練換回來的臭衣服。

    這頓飯吃的就跟往常一樣壓抑，許景亦沒什么胃口，草草塞了兩口就準備回房間了，飯桌上突然冷不丁傳來一句：“下個月比完賽去上你們班主任那個補習(xí)班吧。”

    許景亦緊了緊拳頭，又泄氣松開：“會耽誤訓(xùn)練的?！?/br>
    “許景亦，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跑完最后一次比賽就給我好好念書，欠下這么多課業(yè)，要補到什么時候去?！?/br>
    “那如果我能拿區(qū)記錄回來呢？”許景亦站在客廳，穿著簡單的白t和短袖，壓抑的光從落地窗外的燈紅酒綠投來，一路斑駁落到客廳的地板上，許景亦下意識縮了縮腳尖，讓自己整個人身體沒入黑暗。

    “有用嗎？”她冷聲問，“對高考有用嗎？”

    審判者的聲音冰冷無情，仿佛全然不知刀下是一枚時刻鮮活的心臟。

    第6章 別不開心

    許景亦早就發(fā)現(xiàn)了，風(fēng)來的時候，教學(xué)樓旁的那棵梧桐樹會把地上的光影瘋狂晃蕩，就像被撲來的水瞬間侵沒，漾在不早不晚陽光間，處處閃著光亮。

    他伸手遮住光，纖細的五指根本敵不過龐大的光亮，甚至被照得透亮，死死盯著都能看見指甲淌過的血液，許景亦又把手遮到眼睛上，他捂得很緊，眼睛應(yīng)激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