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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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靖都中不少人都看見了,歲安王歸都那一日,是和那女子共乘一騎進的城。 有關(guān)歲安王和昭國罪妃的傳言悄悄散開,甚至有人直接去面問燕昔聞。燕昔聞沒動怒,也不否認。她再清楚不過,這些前來詢問的人都是些赤誠的官員,對她不乏敬意,都勸她將人舍棄,稟明圣上后將洛念歡下獄,莫讓那些躲在暗處的人拿了把柄。 若是下來個通敵的罪名,這事就大了。 燕昔聞在心里掂量,她不可能交出洛念歡,但那些在背后拿捏口舌的確實麻煩,讓她不自察地皺眉。 她在洛念歡那院門邊站住了腳,有些疲憊地抱臂斜倚在石墻邊,往里面看。 院子里安靜得很,就聽著有不知名的鳥不時叫上一聲。洛念歡微微仰著臉站在木廊下,身前是開得正盛的梔子花。她披著素緞的披風,襯得點了胭脂的唇愈加嬌饒,可面頰上少血色,眉尖未舒,看著帶倦氣。 燕昔聞?wù)局戳艘粫海哌^去同洛念歡一起進了屋。她身材高挑,走在洛念歡身前,將人護的嚴實,讓春時的風也近不了身。 燕昔聞坐在貴妃靠上,轉(zhuǎn)著身,后面洛念歡纖指為她整發(fā),兩人誰也沒說話,就聽著門前的珠簾叮當。 這玉珠垂簾還是洛念歡搬進來時燕昔聞特意讓人換的,洛念歡是自小嬌養(yǎng)的女兒,她愿意寵著。 “昔聞,”洛念歡這邊弄好了,在燕昔聞轉(zhuǎn)過身來拉她的手時垂眸道,“你剛封了王爵,正在風口浪尖上。” 燕昔聞?chuàng)嶂闹讣?,“嗯”了一聲?/br> “你該......”朝堂上的事,洛念歡也明白。她想了想,覺得不該用“避嫌”這兩個字,畢竟要走的不是燕昔聞。她躊躇片刻,道:“我要你平安?!?/br> 燕昔聞低頭看她:“你到底想說什么?” 洛念歡與燕昔聞對視片刻后移開了目光,臉色蒼白,似乎是放棄了一般輕聲道:“將我交出去吧?!?/br> 燕昔聞皺眉,更加冷顏。她伸指捏抬起洛念歡的下巴,望進那雙明媚的眼,“念歡,難道在你心里,你我之間還比不上那些流言蜚語?還是,你不信我能護得了你?” 洛念歡微微搖了搖頭。 燕昔聞長睫顫了顫,鼻尖捕捉到女子鬢邊梔子花的清香。 突然就酸了眼眶。 真奇怪啊,她在軍營中流汗流血時都沒有哭過。 燕昔聞的帥位不是順理從父親那里繼承的,那個位置從來就不屬于她。她父親重子嗣,寧愿在她那些廢物兄弟身上傾注心血也不愿教她,饒她是天生將才,一身本領(lǐng),心意再堅定,也不會將她領(lǐng)上朝堂。 直到西漠一戰(zhàn)。 那一戰(zhàn),她跟在父親和兄弟身后,受盡所有人的嘲辱,就是不肯放下手中的刀。軍隊中從來沒有過女人,她就像個男子一般對待自己。她從來沒有掉過眼淚,卻也會在夜晚銀盤獨耀時站在一望無際的金黃中仰頸默嘆,在心中問了無數(shù)遍為什么,也給了自己無數(shù)個答案。她默聲念著,是因為自己武藝不精,是因為自己用兵不熟。但每一次回答,她都避開了女子這兩個字,在她看來,那從來不是個答案,只是個借口。 燕昔聞從始至終都沒忘記過自己女子的身份,但也閉口不提。 她享受鋼刀的寒冽,也喜歡嬌花的顏色。 大漠上,父親受重傷昏迷不醒,長兄被俘,被敵軍吊在城墻之上以作要脅,要燕氏受降。燕家子一個個嚇得縮成一團,沒人愿意出來主事,也沒人敢做決斷。要救兄長,便是棄家國于不顧,換回的只可能是幾萬兵士的尸體,可不救人,父母那里又如何交待。 那一日,她披風赫赫,于一片死寂中走上帥臺,伸出在風沙肆虐中變得粗糙的手,撫上帥印。 她終于笑起來。 生死抉擇,她與大靖站在一處,在兩軍對壘間沖著城墻上的身影嘶吼道:“兄長,昔聞對你不??!” 而后一箭射在他的心窩。 距離太遠,她甚至看不見兄長的血,只知道跟在那一箭后奔出的,是萬千靖國的戰(zhàn)士和她生平第一次的勝利。后來,她父親的兵變成了她的兵,再后來,她不用再站在任何人身后,飛身武官之首,直面金階。 她的父親因為兄長的死而恨足了她,她搬出燕府,成為孑然一身的大帥,沒再回頭。 “你看,”她撫上洛念歡的發(fā),“沒有人生而無畏,不過是看愿不愿意,敢還是不敢。” 洛念歡默然,燕昔聞又道:“念歡,我們是這般像?!?/br> 她吞沙咽血,她受困閨閣。 父兄擋住了燕昔聞的志,家國囚禁了洛念歡的身。 她脫離了燕家,甚至背上了他們的恨,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而她成了亡國之妃,無家無國無夫無主,才得以破籠而出。 洛念歡一偏頭,淚就順著臉頰滑落下去。 “是啊,”她哽咽著,握住燕昔聞的手,“我們是這般像?!?/br> “我去面見皇上,”燕昔聞抹掉她的淚,與她額頭相抵,“若是他不同意,我便辭官帶你遠走高飛,到?jīng)]人管得著我們的地方去。要是皇上與你我為難,大不了......” 洛念歡笑起來,道:“大不了死在一起。” 在最嬌美的年華里,她們驀然發(fā)覺,沒有什么是理所應(yīng)當。 她們要拼命爭取。 明尊帝很快召燕昔聞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