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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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昱看著,心中莫名地悶。 以后得多教訓那些小子,讓他們離著遠些,別帶壞了柚柚。 少年皺著眉,終于顯露出些許天生就會有的醋意和霸道。 他拂開擋在身前的松枝。 “師兄!”司柚指著齊昱的方向,驚喜地叫起來。 齊昱撣衣走過去,趕在被司柚抓住衣袖前向拭塵行了禮。他彎下腰去,沒敢抬頭。 以往師兄弟們下山歷練都是一去三五載,他此番一年便歸,得認師父責罰。 “既回來了,便晚些到堂下述論。”拭塵面色如常,看了一眼司柚已經(jīng)拉上齊昱衣袖的手,離去時和二人錯身而過,“回來也好,多教教你師妹,她慣聽你的?!?/br> 齊昱覺得師父是個神仙似的人。 似乎什么也不知,從來什么也不說,可又好像什么都知道,在只言片語間又將什么都說明了。 齊昱從山下給司柚帶了很多吃的和玩的,卻被她轉(zhuǎn)手放在一邊,只拉著他問話,讓他講山下的故事來聽。 齊昱想了想,忽然問:“柚柚,你知道什么是嫁娶嗎?” 司柚趴在他手臂上,道:“知道......師兄們說過,師父也教過?!?/br> “哦,”齊昱動了動唇,有些緊張起來,“那,什么是嫁娶?” “師父說,若談嫁娶,先要心悅?!?/br> “那......什么是心悅?” “師父說,心悅就是遇到了一生獨一的那個人?!?/br> “嗯?!饼R昱摸了下她的發(fā),“師父說的對。” 司柚低著頭,聲音有些悶,“師兄......是有心悅的人了嗎?” 齊昱笑起來。 “是啊?!?/br> 他下山后,在滿世的紅塵中,發(fā)覺自己思念的只有司柚。 他不是沒有遇到過姻緣。 下山的第二個月,他就如同話本里寫的那樣,在江邊救下了一位小姐。那一日雨下得急亂,江水眼看著沒過了岸邊的草,那小姐的船眼看著要翻在水中,而少年似乎從天而降,將人抱回了岸邊。 那背著劍的人似乎活在塵世之外,面上沒有一分羞亂,只把她安全地送到鎮(zhèn)上,就要離去。分別的那一刻,她大著膽子輕輕拽住了他的衣袖。 姑娘云鬢微亂,在少年回身時紅了臉頰。 她出身干凈又富貴,性子和模樣都可人,怎么看都像是段好姻緣。 齊昱卻皺起了眉,飛快地將袖從那只蔥白的手中抽了出來。 這衣袖是他家柚柚從小拽到大的,怎么能給旁人摸了去。 他家...... 他家柚柚。 司柚在齊昱的故事里紅了臉。 她還很稚嫩,不如那小姐溫柔好看,更不如她那般有承歡父母膝下的安寧和富貴,可齊昱就是放不下地喜歡。 “我有心悅的人了,”齊昱摸著衣袖,對那小姐正色說道,“是在下的青梅,世上獨一的女孩子。我肯定要娶她的?!?/br> 齊昱和司柚成親那日,就連拭塵也下了清山。齊昱將人迎進來,和司柚一起對著師父行了大禮。 “若沒有師父,便沒有今日的我與柚柚?!饼R昱不急起身,還要再謝。 “莫要亂語,情愛是你二人之間的事。”拭塵放下茶盞,他今日難得一直帶著笑,還換下了白衣,一身水藍色袍瀟灑又脫俗。 司柚行完禮又被拖著去上妝,卻不老實地從房里半探出頭,說:“原來師父不穿白色這么好看啊?!?/br> 齊昱站在屋外,依著規(guī)矩沒進去,只是輕敲了下她的頭,道:“怎么這么不老實,說誰好看呢?忘了自己是誰的娘子了?” 司柚縮回腦袋,一副知道錯了的樣子,沖著他笑。 齊昱看著那白皙的鼓鼓臉和那世間最純的笑,覺得此生不再需要什么了。 有兩人自年少時便互相陪伴,再到傾慕,是多么美好的事;而少時的情愛能延綿至白首,是多么幸運和稀罕的事。 齊昱牽著司柚的手,站在金黃色的桂花樹下。 他聞著桂花香,心想。 得摘一些,晚些給柚柚做桂花糖糕。 從兩小無猜到與君白頭,他們活得美好又幸運。 ☆、徒者 拭塵清冷,自小就這樣。 他是無父無母的孩子,被師父抱上山時還在襁褓中,自小長在苦乏的山上,便有了全然收斂的心性。 他自少年時便喜穿白衣,通身矜寒,甚至很少開口說話,總是喜歡一個人在樹下看書或者練劍,那性子和模樣都靜得出奇。起初師兄弟們散課去玩時都會喊上他一起,可他總是行著極深的禮婉拒,彎腰時長睫遮掩眸光,似乎連從那書中抬眸都極不情愿。 到了后來,也就沒人來找拭塵了。 就這樣,他寂靜地在寂靜的山間活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沒有接觸過煙火氣。 于是。 他變得不需要煙火氣。 拭塵下山那天,天降瓢潑。 他端正地行著禮,拜別了師父,又和師弟們話別。白衣濡濕,沉寂的眸子在雨中顯得更加孤寥,里面的光純凈得如同浸入了雨水,卻沒有對師門的不舍,也毫無對山下凡塵的渴望。 他沒有撐傘,背著劍一路走下山,就這么飄然邁進了人間。他的粗木簪和白衣在銀珠灑就的天地中形成一襲水墨似的長影,沒有人會在雨中把傘移至他的頭頂,因為沒有人會覺得他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