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樓其實是在借百合子的□□與靈魂，與這個世界建立因果聯(lián)系。

    百合子的整個重生過程，是一個隱秘的儀式。

    通過這種儀式，蜃樓能夠復(fù)活，并能降臨這個世界。

    憑兩個“肚子”復(fù)活的、擁有了人類血脈的蜃樓，畢竟不是當(dāng)年的蜃樓了，它斷然不會再有當(dāng)年那么可?怖的力?量。

    但畢竟它當(dāng)年的一只眼睛已如斯可?怕，哪怕是復(fù)活的只是兩個“肚子”，也足以具備滅世的力?量。

    它為自己謀劃的這條復(fù)活、降世的計劃，最終目的應(yīng)該還是為了滅掉這個世界。就和它當(dāng)年要滅掉大離所在的那個世界一樣。

    沈明燭和山澨現(xiàn)?在靈魂互融。

    無需山澨解釋太?多，沈明燭也能夠明白他的所有想法。

    他抬頭望了一眼眼前這仿佛按下了暫停鍵的時空中的亙古不變的蒼穹，又看?向不遠外曾陪伴他許久的許愿水池，以及遠方森嚴(yán)神圣的帝宮。

    最后他收回目光，只看?向了掌心的那枚玉簪。

    然后他不再談那些血雨腥風(fēng)的往事，不談破碎的家國?河山，只如話家常般問?山澨：“你在哪里買的這簪子？”

    “集市上搶到的?！鄙綕痰?，“當(dāng)時還排了好久的隊呢。漂亮的都被搶走了，就只剩下這個?！?/br>
    沈明燭微笑著?道：“不容易。那種時候，很難得才?能有一次集市。”

    山澨也笑了：“那可?不。那會兒但凡舉辦集市，還必須要你這個大巫點頭同意才?行。你難得同意一次?！?/br>
    “嗯……當(dāng)年我總是想著?要仔細，穩(wěn)妥一點?，F(xiàn)?在回想過去……”

    沈明燭的聲音低沉了一些，“我難免會想，也許當(dāng)初不該頒布那么嚴(yán)苛的禁令。既然橫豎都要死?，為什么不讓大家及時行樂，好歹能在死?前過一段快活的、無憂無慮的——”

    “小燭，別這么想，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為了保護百姓，保護大離，乃至整個世界，你做了最大的努力??！?/br>
    山澨打斷他道，“地獄雖然篡改了我的一部分記憶，但僅僅篡改了我們?和地獄做交易相關(guān)的那一部分內(nèi)容。我腦子里其余的記憶都有是真實的。

    “所以小燭，我清楚地記得，大家最后過了一段非常和平的日子。親人間能互相陪伴，愛人間能互相扶持……那段和平歲月，是你、還有無數(shù)將士的血與淚換來的。

    “你永遠無需自責(zé)。你是最厲害、最有但當(dāng)?shù)拇笪住！?/br>
    “……謝謝你山澨。其實那些事情?，也已經(jīng)都過去了。我沒有什么想不通的……”

    沈明燭用?手指輕輕摩挲著?手里的玉簪，緩緩開口道，“我都回憶起?來了，其實有很多事情?，是我把自己關(guān)在那石室里的時候想通的。

    “我不吃不喝，冥思苦想了三天三夜。在那段期間里，我無數(shù)次想過要去死?。

    “打不贏的仗為什么要打？誰愛當(dāng)這個大巫，誰就來當(dāng)，反正我實在是不想當(dāng)了。

    “我甚至想過帶著?全?世界的人一起?去死?。

    “死?了就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們?何必日復(fù)一日地活在等死?的絕望，以及失去一個又一個親人朋友的痛苦中？

    “在發(fā)現(xiàn)?蜃樓不過僅僅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所圈養(yǎng)的動物后，我是真的差點被絕望拖垮，我差點立刻自盡。

    “我之所以沒有立刻動手，只是因為我沒想通一件事——憑什么我們?要遭遇這樣的苦難？我們?是犯了什么罪嗎？

    “我試圖在死?前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以便給自己最后一個交代?，以便勉強安慰自己，這也能算是死?得其所了。

    “一開始，任由我怎么想，我也想不到答案。

    “我想不通，為什么我從小那么刻苦地修習(xí)玄力?術(shù)法，到頭來一個想護的人也護不住。

    “我想不通……師兄他從來近乎嚴(yán)苛地對?待自己，一直心懷善念，恪守原則，不行差走錯一步，憑什么最先死?的是他？

    “還有我?guī)煾福震B(yǎng)了我和師兄，還有許許多多和我們?一樣的孤兒，他做了一輩子的好事……為什么他這樣的好人，會迎來這樣的結(jié)局？

    “我想不通，無數(shù)大離的百姓，這一輩子兢兢業(yè)業(yè)地種地、經(jīng)商、或者念書考取功名，他們?雖然平凡，但一直在為過上好日子而努力?……為何老實本分、什么都沒做錯的他們?會接連慘死?？

    “我想不通，那些十幾歲就從了軍，年紀(jì)輕輕就死?在戰(zhàn)場上的少年郎，憑什么他們?要迎來這樣的結(jié)局？

    “我還想不通……這幾年剛出生的孩子，他們?是否知道，他們?從生下來睜開眼睛開始，就注定沒有未來了。也許他們?還沒有把字給認全?，這個世界就已經(jīng)毀滅了……

    “那個時候我好恨，恨蒼天無情?，恨命運不公，恨為什么神明全?都拋棄了我們?……”

    停頓了好一會兒，沈明燭握緊手里的玉簪，再用?平靜的語氣繼續(xù)道：“我想不通的事情?太?多。我越來越憤怒。

    “那會兒我好像非得給每個人受的苦難找個理由。

    “我覺得只有找到了這個理由，我才?肯認命，才?肯心甘情?愿、再無掛礙地赴死?。

    “可?我始終找不到理由，我?guī)缀醪铧c因此發(fā)了瘋……但是后來，后來石桌上忽然爬來了一串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