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殿內(nèi)忽地傳來腳步聲。

    初棠一側(cè)頭，便瞧見程立雪迎著月色而來，那人愈發(fā)靠近，直至與他同坐一張椅子。

    這人身上還有股未散卻的潮味，藥香濃郁足以比肩那日來抓跑路的他。

    “你掉藥池了？”

    小聾瞎程立雪選擇性忽略掉他的問題，只抱著他隨意翻開本奏折批閱。

    連批幾本后。

    這人似在犯難，翻來覆去就是不提筆批注，叫本是不太關(guān)注的初棠也好奇瞄上兩眼。

    原來是戶部尚書宋大人提到各方面支出太大，國庫隱有虧空跡象，又插了嘴郊外的難民問題，問該如何安置，畢竟總靠朝廷接濟絕非良策。

    初棠收回眼神，繼續(xù)把玩程立雪胸前的墨發(fā)，百無聊賴給人編四股小辮子。

    程立雪擰擰眉心：“當(dāng)如何是好？”

    初棠：“……”

    你就裝吧！八百個心眼子的人，會不知道怎么安頓難民日后的生活？

    “想與殿下討教一二。”

    “……”

    其實這個問題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

    貧富差距真的大。

    只知魚rou百姓、娛樂至死的權(quán)貴紈绔們花錢如流水，反觀最底層的民眾，諸如郊外流離失所的難民，連三餐溫飽都難解決。

    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他也沒啥拍案叫絕的妙計，倒是有點愚見。

    初棠靈機一動道：“就在盛京建個游樂場唄，專供有錢人進，而且里面的物價還要翻十倍，讓他們心甘情愿把銀子吐出來?！?/br>
    初棠：“……”

    怎么感覺有點像jian商，罪過罪過。

    “倒也還行?！?/br>
    “那我給你畫個圖紙?！?/br>
    初棠向來是行動派，他即刻鋪開紙張，提筆垂頭，一絲不茍畫圖，貼心配上文字標(biāo)注，還不時皺皺眉，偶爾還用嘴和鼻子拱著筆，托腮沉思，而后靈光一閃似的，又驚詫連連癡癡一笑提筆繼續(xù)。

    夜深人靜。

    埋頭苦干之人伸伸懶腰：“大功告成?！?/br>
    ……

    寢殿燭火跳動，幔帳下的人影輕微聳動。

    “等等。”

    初棠支起一半眼皮，斜覷瞄人：“再念會兒?！?/br>
    不知何時起，這睡前故事是不是故事已不重要，他似乎更眷戀程立雪念書時的嗓音。

    清越舒緩，很悅耳。

    令人置身于一種歲月靜好的安然。

    *

    翌日早。

    年關(guān)將至，窗外寒枝裹滿白霜。

    龍袍男子穿過風(fēng)霜，連發(fā)絲都透出寒氣，抱著人落座文德殿龍椅上早朝。

    初棠手揣湯婆子，懶洋洋窩在程立雪懷里，像只愜意的小貓打了個哈欠。

    百官則滿目愕然，望著御臺之上的冷俊帝王，竟頂著口淺淺的牙印出現(xiàn)。

    群臣：“……”

    看來昨夜戰(zhàn)況有點激烈！啊呸呸呸！一天天的，縱欲過度！以后還是中午宣yin吧，因為早晚要出事！

    諫官劉大人秉承一貫作風(fēng)，直言不諱勸諫：“陛下，克制啊！”

    隨后又指出問題：“還有，乾清宮畢竟乃陛下寢宮，哪怕是皇后也沒有住進去的理兒，何況太子妃還是太子妃，一直這么住著，不合規(guī)矩?！?/br>
    “此事，朕自有分寸?！?/br>
    初棠伸伸懶腰挪腿，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又悠悠枕落程立雪的胸膛。

    他余光瞟瞟那人的下頜。

    有分寸？

    有個大頭鬼！

    堂堂皇帝睡偏殿暖閣，把正殿龍床讓出來，這像是有分寸的人嗎？

    你是皇帝還是我是皇帝？

    簡直就是昏君！

    可又昏得清新脫俗！

    劉大人：“中宮之位空懸多時，民間百姓頗有怨言，多為太子妃抱不平?！?/br>
    程立雪：“劉卿家，事有輕重緩急，當(dāng)務(wù)之急應(yīng)著眼解決瘟疫，而非此等不足掛齒之事?！?/br>
    劉大人被堵得噎聲。

    瘟疫之事，確實是當(dāng)務(wù)之急。

    有人輕聲回稟情況：“瘴州瘟疫肆虐，且已開始向周遭發(fā)散傳播，太醫(yī)院連日研究醫(yī)治方案，丞相大人也在那邊安撫民心。”

    瘟疫？

    初棠眨眨眼，那日旁聽審案似乎曾聽張大哥提過一嘴，只是張大哥雙腿傷成那樣還奔波？

    “有筆嗎？”

    一道話音突兀落出。

    眾人紛紛不解，倒是一旁的小太監(jiān)機靈跑走，不一會兒便取來紙筆。

    初棠接過紙筆提筆，洋洋灑灑寫下滿紙文字。

    作為現(xiàn)代人的好處就是，他總能信手拈來先輩們的成果，此舉不厚道，自然算是偷，不不不，讀書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況且人命關(guān)天，他難道要坐視不理嗎？

    初棠昂頭瞟瞟程立雪。

    程立雪甚至都不問他一字一句便頷首，完全把舞臺交給他，隨他發(fā)揮一般。

    “太醫(yī)院院使在嗎？”

    聽聞太子妃此話，殿內(nèi)登時有人出列：“回殿下，微臣在?！?/br>
    “這紙上有幾個治療時疫的方子?！?/br>
    此言一出，群臣驚駭，緊接著是片竊竊私語，而后又沸沸騰騰亂成一鍋粥，全是反對與不看好的聲討。

    “殿下，您這未免狂傲了些?！?/br>
    “茲事體大，關(guān)乎人命，可容不得兒戲?！?/br>
    “微臣欽佩殿下聰敏機智，確有計謀，但此瘟疫可是連太醫(yī)院上下都束手無策，您就莫添亂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