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第 3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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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城封鎖嚴密, 消息很難傳過去,除非有羽青鸞、裴曦他們特意傳訊。 裴曦把研制降落傘的事安排好,離開朝城, 在抵達魯城時, 才聽說居狼王庶子蟄伏十幾載、竟然已經(jīng)混到朝廷高級將領(lǐng)的位置上, 甚至還入了羽九玄的夫婿備選名單。 他發(fā)現(xiàn),大鳳朝的人憨起來是真的憨, 鬼起來的時候是真的鬼,狠起來的時候也是真的狠, 連幾歲的孩子都舍得派出去干這種高?;钣嫛?/br> 派自家?guī)讱q孩子出去當(dāng)間諜的事,不止是居狼王在干。 裴曦沒干過,他的孩子, 那是個個掛在胸前,自己挨刀子都舍不得讓他們傷到一丁點, 但他的手下……真不缺這樣的。 旁的不說, 甲十七的老大、老二在四五歲的時候就讓甲十七安派出去了, 不到二十歲都掙到爵位, 到目前為止, 朝堂上的人都沒見過那倆, 在居狼呢。他特意提了句總得留一個膝下保個萬一吧,老三才留在文育才跟前進了太學(xué), 如今跟孫密的兒子定了親, 總算留個有點童年能安穩(wěn)成長的孩子。 早年, 他剛開始搞情報收集安插探子的時候, 莊子里的奴隸一個個跪著求著把孩子往外送,掙前程。如今朝廷情報處,十幾、二十歲左右, 一身本事、職位不低的那些,好多都是早年他莊子里出去的。包括他自己生意買賣上的一些探子眼線,也都是這么來的。 這是在他上輩子的世界很難想象的。尋常小百姓家的孩子都跟金蛋似的,家長眼也不錯地盯著,唯恐什么時候少看兩眼孩子就被人抱走或者是出點什么意外,大家都嚷著養(yǎng)孩子貴、養(yǎng)不起,但是養(yǎng)起來的時候那叫碎錢機,可舍得砸錢了。 富貴險中求,他理解。從私心上講,裴曦更愿意自己的孩子平安、活得開心就好。從他自己來說,要不是為了活命,能過得更好點,他才不樂意造反,做點買賣,搞點農(nóng)家樂,沒事帶著老婆各種嗨,多爽。 哪像現(xiàn)在,帝君喲,跟天子平起平坐,頂著大暴雨馬車淌在泥濘里,往京城去。 日曬雨淋,再怎么戴幃帽防曬、敷再多的面膜都護不住皮膚,包括羽青鸞……她那皮膚放在他上輩子的世界只能算中等,而且屬于運動型皮膚。打仗嘛,真白不了,最多就是多涂點面霜防凍裂防曬傷,但在一堆天天風(fēng)雨日曬雨淋的人堆里,那就襯得……真美。好在他老婆的底子是真的好,卸了妝素顏能見人,還挺耐看,上了妝、再往天子大位上一坐,美美噠還很威武霸氣。裴曦每次見到她,都老有成就感了。這是他老婆,多自豪! 裴曦頂著風(fēng)雨趕往京城,想著能早點見到老婆,到城門口的時候,進不去城。 城門緊閉,羽翎軍守得嚴嚴實實的,城樓上還架著弩,不要說從城門進出,飛到空中都能被射成刺猬。 他刷了臉卡都沒能進得了城門,城門上的副將去請門郎將,門郎將見過他,飛馬去向天子請詔,需要有天子詔書,才能特意給他開城門。 同樣堵在城門外進不了城的人特別多,寬敞的大道上擠滿了人。他的車駕大,馬車周圍還圍著騎兵,外圍還有抗盾牌防箭雨的盾兵,導(dǎo)致行走起來很占路,兩側(cè)路旁的人給他讓路,都差點沒擠過去。 裴曦的八卦心還是蠻重的,他自己不好下車出去打聽,于是把南敏派了出去。 沒一會兒,南敏還領(lǐng)了個從南疆來的大豪商進來。 這大豪商是云四的兒子,二十出頭,長得又高又壯曬得黑亮黑亮的,襯得牙齒和眼睛都特白,穿戴挺好,家底不菲。云四的兄長封地失守,他趕去接應(yīng)老母親,在路上死在流寇手里,但錢財家業(yè)妻子兒女們都早已遷到南疆,都好好地保留下來。 當(dāng)初開錢莊的小伙伴,一起做事起家的交情,還是不同的。 如今京城被羽翎軍封城,有過經(jīng)驗的老人都知道,這八成又是有誰叛亂,天子在肅清亂賊。有天子坐鎮(zhèn)京城,不要說有亂賊,天塌地震都有天子頂著,大家的心都挺安穩(wěn)的。 有一定家世的豪商貴族們,更不著急進城,這時候進城反倒容易惹上是非、且諸多不便,也沒辦法進去,不如安安穩(wěn)穩(wěn)地等到天子肅清叛亂,城里恢復(fù)太平后,再進去。有些人,索性就在城外做起了交易買賣。畢竟人吃騾子嚼的,多耽擱一天就是多一天的開支。 帝君的車駕隊伍浩浩蕩蕩的極為顯眼。云大郎恰巧見到南敏,就趕緊上前打招呼,也沒什么事,就是向帝君問個好。 南敏認得他,再一問,喲,這都到京城門口快十天了,當(dāng)即把云大郎領(lǐng)到裴曦跟前。 裴曦在等他老婆放他進城的功夫,跟云大郎聊了聊,城門口的事,南疆今年的收成、有沒有什么大事、有沒有什么稀奇事,包括云四郎這一路上有沒有什么特別的見聞,就都知道了。 云大郎的貨已經(jīng)賣完,手下人都打道回南疆,但長子在京城讀書,身邊只跟著一些仆人,他不太放心,想等著城門解禁看完長子再回去。 門郎將打開城門后,裴曦順道把云大郎捎進城。 他進城后,那城門便又關(guān)上了。 京城里,街道上,人山人海人潮洶涌。那陣勢壓根兒不像是清查亂賊,倒像是元宵節(jié)逛燈會看煙花,可大鳳朝沒有燈會更沒有煙花。 裴曦掀開簾子問從城門口便跟著他隨行保護的門郎將:“什么情況?” 門郎將回答:“朝廷處決居狼王庶子。” 裴曦有點意外。他老丈人查叛逆,基本上都封城忙活一個多月才算完。居狼王庶子被揪出來,到現(xiàn)在才大半個月,叛逆清理完了? 他還沒見過行刑,以前是慫,也怕沾上是非,如今底氣足不怕吃瓜沾上事,于是繞道去看看殺得人頭滾滾是什么樣子。反正他都回家了,要是被滿地滾落的人頭嚇到做噩夢,還能讓老婆哄。 刑場人山人海,好在有羽翎軍開道,給他搶到了一個很好的觀刑位置。 他以為見到的會是電視演的那種跪一大片穿著白衣服、衣服上還寫著囚字、頭發(fā)故意弄得亂糟糟的場面,結(jié)果卻是旁邊有太卜司跳大神……祭祀舞獻祭火神,高高的刑臺上,只有一個蓬頭垢面被打得像血人、親媽來了都未必認得出的人。那人被捆起來……凌遲! 大鳳朝是真耿直,說處決居狼王庶子,搭那么大的臺子都只處決他一個,而且竟然是活剮。 上次活剮,還是賀七的二哥賀世侯。那時他還有點憨,沒把賀七家的賀公府跟賀世侯家的賀公府聯(lián)系到一起,不知道賀世侯是賀七的二哥,只知道那貨太缺德,該!他后來想想,賀七娶莫五的jiejie估計跟他二哥有點關(guān)系。別人都怕賀七家再出一個奪妻族財產(chǎn)再殺妻殺子的賀二郎,于是……哪怕賀七自己能掙,都不太好議親。一起開錢莊的小伙伴,彼此熟,知道人品,少點顧慮。至于莫五家有沒有算計,賀七因為自家二哥的事底氣不足,最后由老婆把持了封地,自己遠避南疆,封地和長子一家都沒有了,這里面有沒有聯(lián)系,裴曦就不好再去做猜測了。 總之,就是剮刑在大鳳朝極少見,能被這么處刑的,得是罪大惡極到犯眾怒、比造反的影響更惡劣的。 裴曦聽過很多凌遲完把尸體扔到亂葬崗或者是把骨頭碎rou裝進壇子里再封起來防止死者作祟,但刮完再活燒的,第一次見。 他不用打聽都知道干這事的是誰。 他老婆又憨又直,向來是暴力打死或直接砍頭,能這么別出心裁有花樣的,只有他女兒。 裴曦對于這種場面還是有些不適應(yīng),于是打道回宮。 他走出去一段,忽然覺得不對勁,原本人聲鼎沸的觀刑場景忽然間就安靜了下來,掀開簾子便見觀刑的人都跪下伏地行大禮,連維持刑場秩序的羽翎軍都單膝半跪拜火神。 堆滿柴火的行刑臺這會兒已經(jīng)燒成一片火海,火苗躥得有兩三層樓高。 裴曦的隨行護衛(wèi)沒有跪,但在他掀開簾子時,大家都朝他看來,那眼神和臉上的表情……大家拜神是什么樣的,這會兒對著他就是什么樣的。 裴曦二話不說,把簾子放下,心說:“關(guān)我毛線事,又不是我剮的我燒的,找元兒去呀?!蹦呐率怯H生娃,他也不會出來幫她頂這鍋。 路上的耽擱加上道路擁堵,導(dǎo)致他到王公大街的時候,天都黑了。 裴曦在宮外的府邸住了一晚。 第二天是朝會,他老婆要上朝。 他忙到中午差不多到午飯時間才回宮。 他在天鳳宮門口正好遇到來吃午飯的姐弟仨,對羽九玄低聲說了句,“你悠著點。” 羽九玄扭頭看了眼她爹,說:“知道了。”邁進了宮殿。 吃午飯的時候,羽金翅忽然想起一事,放下筷子跑到裴曦身邊,悄聲問:“爹,我聽到羽翎軍在悄悄議論你是火神轉(zhuǎn)世來扶國祚收貢品的,還說jiejie是火神太女,是不是呀。” 裴曦扭頭,干巴巴地看著滿臉寫著求知欲的兒子,真想問一句:你看我像嗎? 這種事怎么好解釋。他半晌說了句:“問你娘親?!?nbsp;他把握不好解釋的分寸火候,還是老婆來。 羽青鸞讓他坐回去吃飯。 羽金翅吃完飯,便跑去找他娘。 羽青鸞不能什么都給小兒子說,也不騙他,只是簡單地提點道:“你父親確實有些神異不凡之處,這是上蒼賜給大鳳朝的福澤,也是天家的幸事,但此為隱秘,內(nèi)中詳情不便明言?!?/br> 羽金翅想了想,很慎重地應(yīng)下,再跟個沒事人一樣告辭離開。 他到門口,瞥見他爹換了身常服出來,想了想,跑到他爹身邊,悄聲問:“爹,你會飛嗎?” 裴曦頓住,心說:“你可真是你娘親生的?!彼麤]回答,把小兒子揪回去睡午覺。 不管他想不想,他女兒燒人、燒尸體的鍋都扣到他頭上。裴曦沒法解釋,懶得理會。不過,父女倆聊個天,談?wù)勏敕ㄟ€是可以的。他派人去請羽九玄,被告知太女微服出宮了。 …… 云馳也去看了行刑。他功夫好,爬得高,上房頂看的,瞧得一清二楚。 他看完行刑,愣是沒辦法把能將人連剮帶燒的太女和元兒聯(lián)系到一起,腦袋直懵。 京城的人私下議論紛紛。 他將聽到的事情總結(jié)起來就是,元兒是火神太女,是天神授意她這么干的,據(jù)說是她爹教的。當(dāng)初,她爹就在京城火燒八百奴隸尸體,是火神收祭品。 云馳也覺得這事八成是帝君教的。大白天的,嚇出滿身白毛汗。要是帝君惱他不收金子不識趣,一把火把他燒了,得老慘了。 不過,他這會兒還好好的,那應(yīng)該就沒事了。 云馳這么一想,又放心了。他受到驚嚇,特意去買了兩只兔子來安慰自己。 他燉兔子的手藝一絕,味道滿院飄香,然后就有人來敲門了。 想吃他的兔子,沒門兒! 云馳打定主意不開門。 羽九玄聞著兔rou香,知道云馳肯定在家,但不開門?她想吩咐隨從把大門拆了,但想到上午朝會時大臣們看她的眼神、隨侍現(xiàn)在跟她說話都哆嗦,怕把云馳嚇著,于是決定等他緩緩。她去到隔壁情報處,搭梯子,上院墻,見云馳在院子里架了口鍋、端著碗,正伸長筷子在鍋里夾rou,吃得可香了。 嚇著?她想多了。她縱身跳下院墻。 云馳覺察到情報處有人下過,下意識的伸手護住碗和鍋,扭頭就見跳下來的居然是元兒,驚得剛咬到嘴里的兔子rou都掉了。 他呆滯了幾息時間才回過神,趕緊放下碗筷,站起身,趕緊解釋:“元兒,我……我不知道來的是你,不然我一定開門。我以為是隔壁情報處的,他們一個個比我還能吃,要是放他們進來,我的這鍋兔rou就沒了。京城的rou可貴了,我半個月才吃這么回rou。”他趕緊盛了滿滿一碗兔rou端給她,忽然想起當(dāng)朝太女好像不缺rou吃。 羽九玄也愣了。云馳在山里時,天天吃rou,可以說是無rou不歡,到京城……這么省。她說道:“我剛吃過午飯?!睕]睡午覺,直接出宮,卻沒想到趕上云馳的午飯。 云馳看她滿頭大汗,說:“你等等?!狈畔峦?,快步跑出門去,到街頭的魯記冰食館買了一大份冰食,蓋嚴實后,捧著,一路飛奔趕回家,給羽九玄,說:“天熱,我聽說京城的貴族特別喜歡冰食?!?/br> 羽九玄接過竹筒冰碗,問:“你不怕我嗎?”她又補充句,“我是說昨天行刑的事?!?/br> 云馳繼續(xù)吃rou,說:“我聽說是你爹教你的?!?/br> 羽九玄頓了頓,用力地“嗯”了聲,很是堅定地說:“我爹教的,他還說人死后燒成灰被稱為火葬?!?/br> 云馳呆了呆,打定主意,以后惹誰都不要去惹帝君。太可怕了。 他大口地吃著兔子rou,壓驚! 羽九玄覺得爹娘說的有道理,悠著點!可別把人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