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朔便問他見沒見過飄在水里的蛙卵。

    霍善點頭。

    東方朔道：“蛙卵得公母抱對才能讓蛙卵變成小蝌蚪，形單影只的可沒用。魚也同理，瞧著肚子再鼓，光靠它自己也生不出小魚。”

    隨著東方朔的介紹，霍善聽到了熟悉的一聲“叮”。

    【叮！基礎(chǔ)知識點數(shù) 1！】

    【絕大多數(shù)魚類以及蛙類的生殖方式都是雌雄異體、體外受精……】

    【請宿主盡快積累足夠多的基礎(chǔ)知識點數(shù)，爭取早日開啟新手任務(wù)……】

    霍善：？

    霍善沒搭理它。

    一開始這東西叮叮叮的時候他還聽不懂它在講什么呢，還是華佗和張仲景兩個小老頭兒出現(xiàn)以后才換成他聽得懂的話。

    當然，話是能聽懂了，具體意思沒有懂。

    霍善先自個兒琢磨了一會，才轉(zhuǎn)過腦袋向東方朔虛心求教：“讓魚卵蛙卵變成小魚和小蝌蚪的過程叫做‘受精’么？”

    東方朔冷不丁被霍善這么一問，差點都答不上來。

    他還真沒聽過受精這個詞。

    好在東方朔對《黃帝內(nèi)經(jīng)》也頗有研究，自然知曉早在黃帝時期“精”之一字便與生殖息息相關(guān)。

    《黃帝內(nèi)經(jīng)》里面曾這樣介紹男女的生殖年齡：女子是“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男子則是“二八腎氣盛，天癸至，精氣溢瀉，陰陽和，故能有子”。

    也就是說女子十四歲來月經(jīng)后就步入可生育階段了，而男子性成熟要晚一些，一般得到十六歲才“精氣溢瀉”。

    而關(guān)于男子生育能力衰退的描述也是“天癸竭，精少”。

    從這個角度來說的話，受精一詞倒是挺貼切。

    東方朔頷首對霍善的說法表示贊同，并簡略地給霍善介紹“陰陽和合萬物生”的道理：別說魚和蛙了，就連許多花木都得有雌有雄才能結(jié)出果子來，不然就是白開花。

    霍善一點就通，馬上來了個舉一反三：“我們家沒養(yǎng)公雞，所以我們家母雞下的蛋是孵不出小雞仔的！”

    東方朔愈發(fā)喜歡這么個聰慧的小娃娃，哈哈笑道：“是這樣沒錯，你放心吃吧?！?/br>
    霍善連連點頭。

    東方朔見他點頭如搗蒜，不免又起了逗弄之心：“說起來南方有種叫‘活珠子’的吃食，就是專挑里頭有小雞的雞蛋來吃。做法也簡單，揀出孵了小半個月的蛋文火煮熟，敲開大的那頭輕輕一吸，里頭鮮嫩多汁的小雞就哧溜一下滑進你嘴里去了，鮮美得很?！?/br>
    霍善：？？？？？

    他悄悄退開了一些，望向東方朔的目光活像他是個會生吞小孩的恐怖存在。

    東方朔被他那警惕的表情逗樂了，伸手把霍善拎了回來：“你怕什么，我又不吃小孩?！?/br>
    霍善道：“你吃小雞仔！”

    小雞仔那么可愛，為什么要吃小雞仔！

    東方朔道：“我沒吃過，我只是聽說過有這種吃法而已?！?/br>
    霍善一臉不信。

    這人說得這么活靈活現(xiàn)，肯定偷偷吃過！

    見霍善被“活珠子”吸引了注意力，遍覽醫(yī)書的李時珍忍不住出來說話了：【我曾讀過一本《嶺南衛(wèi)生方》，里頭提到一味叫‘鳳凰胎’的藥，說的就是這種已經(jīng)受精但還沒成雛的雞蛋，但我記得那方子是用來催吐的，不是用來吃的。】

    可見連無所不吃的嶺南人都吃了都會吐。

    霍善聽明白了，一般人都不會吃這玩意！

    他看向東方朔的眼神更警惕了，掙扎著下了地，咻地一下跑得老遠，堅決不繼續(xù)和東方朔待在一起。

    東方朔哈哈大笑，找李長生出門遛彎去。

    傍晚暮色四合，東方朔和李長生在村外轉(zhuǎn)悠一圈歸來，瞧見的就是霍善在自家菜圃里跑來跑去玩得興起。

    東方朔不由駐足看了好一會。

    菜圃那頭，易知負責提水澆菜，霍善負責從東跑到西再從西跑到東，積極找出菜畦里的雜草或者蟲子將它們消滅掉。

    師兄弟倆忙得不亦樂乎。

    東方朔目光落在霍善那跑得紅撲撲的小臉蛋上。

    李長生很快察覺東方朔沒跟上，倒轉(zhuǎn)回來尋他。

    見東方朔若有所思地盯著霍善看，李長生走近詢問：“怎么了？”

    東方朔沉吟片刻，如實對李長生說道：“我總覺得這孩子有點眼熟，仿佛在哪里見過。你這徒弟從哪收來的？可知道他的身世？”

    李長生道：“阿善是我?guī)熋昧粝碌暮⒆樱斈陰熋脕碚椅視r已是病入膏肓，什么都沒交待清楚，只來得及給孩子起了名?！?/br>
    東方朔頗為遺憾地說道：“我一時想不起來為什么覺得眼熟?！?/br>
    李長生對此并不執(zhí)著。

    東方朔自己也說如今長安城中處處都是明潮暗涌，倘若霍善生父正巧是長安城里的人，那他還真不放心在這節(jié)骨眼上把霍善交給對方撫養(yǎng)。

    偏偏這個可能性還挺大。

    畢竟當初他師妹離開師門后便去了長安。

    能叫師妹心動的人，必然也不會太普通……

    思及早早香消玉殞的師妹，李長生神色有些黯然，嘆息著說道：“還是過幾年再說吧，等他懂事了再問問他想不想找?！?/br>
    東方朔何等聰明一個人，一聽便知道李長生的顧慮。他笑道：“你把這孩子養(yǎng)得太好了，換成是我我也舍不得別人來摘桃子?！?/br>
    兩人正說著，忽聽有人焦急地朝他們喊：“長生，長生，老賈被蛇咬了，你快來看看該怎么辦！”

    自古醫(yī)道不分家，修道之人大多也懂點醫(yī)理，李長生這個方士自然也學了些治病養(yǎng)生的本事。即便他沒打算開館行醫(yī)，村民們遇到突發(fā)情況還是會來找他求助。

    沒辦法，村里的老村醫(yī)前幾年已經(jīng)撒手人寰，如今村里人要看病得抬到縣里。真要有個急病，說不準還沒到縣里就嗝屁了！

    這便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好歹李長生家里備著不少應(yīng)急藥材，總比自己熬著或者死在路上要強。

    聽見老賈媳婦由遠及近的呼喊，李長生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回去取出藥箱跟著老賈媳婦往他們家走。

    霍善遠遠聽見老賈媳婦在喊什么，哪里還有心思在菜圃里玩耍，當場邁開小短腿追著李長生跑。

    李長生已經(jīng)顧不上霍善這個小跟屁蟲，邊快步朝老賈家趕邊詢問老賈媳婦：“瞧沒瞧見那蛇長什么樣？”

    也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沒了平時那副做什么都慢騰騰的溫吞模樣。

    老賈媳婦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老賈膽子小，被咬以后就嚇破膽了，哪里看得清那是啥蛇？他喊我過去的時候蛇早跑了，真造孽，怎么就叫我們老賈給碰上了！”

    兩人都走得極快，說話間已經(jīng)抵達老賈家門口。

    李長生掀開門簾走進去，只見老賈白著一張臉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腳直哀嚎：“要死嘞，我要死嘞?！?/br>
    不能怪他被嚇破了膽，前幾年村里就死過人，毒蛇咬的，那么牛高馬大一漢子當晚就沒氣了。如今那漢子的婆娘早就改嫁給別人，而且還三年抱倆了！

    想著想著，老賈不禁悲從中來。

    他腦海里甚至已經(jīng)出現(xiàn)自家婆娘以后擰別人耳朵、跟別人生兒育女的畫面。

    誰能想到毒蛇會鉆進他們家里來喲！

    霍善追過來探進顆小腦袋往里看時，恰好聽到了老賈近乎絕望的慟哭聲。

    他頓時有些緊張。

    居然這么嚴重嗎？

    賈伯伯對他可好了，每次櫻桃熟了都會摘老多老多給他吃。

    他不想賈伯伯死！

    突然發(fā)現(xiàn)我還是不適合存稿，新章放在存稿箱里總是改來改去，偏偏又改不出什么新花樣來，簡直渾身難受，還不如有多少發(fā)多少現(xiàn)寫現(xiàn)更！

    所以！加更一章！足足一萬字了！能不能給崽再澆灌一點營養(yǎng)液！

    *

    注：

    1“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男子則是“二八腎氣盛，天癸至，精氣溢瀉，陰陽和，故能有子”“天癸竭，精少”：出自《黃帝內(nèi)經(jīng)》

    古人還是挺會觀察和歸納的（？）

    2活珠子：南京名菜（？）聽說江浙一帶的鳳凰蛋是乾隆下江南時愛吃的菜

    乾?。涸趺从质俏?？！

    東方朔肯定是吃不上的，這里純屬戲說！

    3鳳凰胎：出自《本草綱目（金陵本）》，里面引用了很多前人奇奇怪怪的方子

    比如這個《嶺南衛(wèi)生方》的催吐法：【胡蔓草毒∶即斷腸草。一葉入口，百竅流血。惟急取鳳凰胎（即雞卵抱未成雛者，已成者不用）研爛，和麻油灌之。吐出毒物乃生，少遲即死?！?/br>
    第4章

    縱觀華夏醫(yī)史，歷代名醫(yī)學醫(yī)的初衷往往十分相似：一般他們會有一位體弱多病的母親，或者一位被庸醫(yī)耽誤的母親。

    又或者是一位體弱多病且還被庸醫(yī)耽誤的母親。

    這與歷朝歷代“以孝治天下”“百善孝為先”的思想有關(guān)，也與人最基本的天性有關(guān)：只有自己親近、自己看重的人出了事，才會切身體會到那種無能為力的痛苦。

    那種恨不得以身代之卻什么都做不了的挫敗感會像潮水一樣將人淹沒，令人生出種滅頂般的悲慟。

    所以從孔子開始，就倡議讀書人要學點醫(yī)理。不為別的，只因為自己的父母在漸漸變老，人老了，病也來了，你哪怕不懂怎么治病，也要懂得分辨有沒有遇上庸醫(yī)。否則耽誤了父母的身體，你想哭都沒地方哭！

    霍善一緊張，李時珍幾人也感受到了，不過病人在前，還是霍善關(guān)心的病人，他們也沒趁著這個好機會游說霍善抓緊學醫(yī)。

    現(xiàn)在他們也想開了，沒一開始那么挫敗和緊迫，閑暇時四個老頭兒聚在一起討論歷代醫(yī)案，感覺也挺有意思的。不著急，慢慢來。

    【你先別慌，瞧他這一嗓子嚎得中氣十足，不像中了蛇毒?！繉O思邈捋著白胡子作出初步判斷，頭一個出言安撫霍善。

    張仲景對此表示認可：【我觀此人面色雖然白了點，但應(yīng)當是憂恐所致，和蛇毒沒關(guān)系。】

    李時珍道：【你走過去再看看他的傷口，看完應(yīng)該可以確定那蛇有沒有毒了。毒蛇有對長著毒腺的尖牙，咬出來的傷口大而深；無毒的蛇留下的一般是兩排整齊的齒印，比較細，很容易分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