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可能引發(fā)的影響太過龐大，不是霍善一個四歲小孩能抗住的。

    他一個小小的侯國家丞也起不了多大用處。

    所以吧，這事還是得霍去病擋在前面才行。

    霍去?。?？

    所以這孩子不是到“夢中”學(xué)醫(yī)去的嗎？

    茶葉、桐油以及甘蔗都還好說，聽著都能入藥。

    為什么那幾位夢中仙人還教他怎么造廉價的紙？！

    第60章

    造紙并不是三兩天能造出來的事, 雖然霍善最開始只想要草紙和油紙，但是考慮到原料處理起碼得等整個冬天，所以李長生把幾種材料都備上了。

    李長生在心里把整個流程過了好幾遍，感覺開春造出紙來不是難事, 這才決定和霍去病通個氣。

    當(dāng)然, 主要也是因?yàn)榛羧ゲ∽约喊l(fā)現(xiàn)了異樣。若是霍去病與霍善父子倆不夠親近，李長生是絕不會與他說起霍善身上那些機(jī)緣的。

    霍去病靜靜思量半晌, 才說道：“只要是有用的, 只管拿出來便是。”

    至于什么神異不神異的, 倒是不怕劉徹知曉，畢竟劉徹可是個相當(dāng)熱衷于搞封建迷信的人。

    記得早些年有個自稱活了幾百歲的方士李少君來到長安, 很快便被劉徹奉為上賓, 熱情地投資了對方提出的長生項(xiàng)目。對方去世后劉徹還不信他是死了, 堅(jiān)定不移地認(rèn)為對方只是羽化登仙。

    劉徹至今都還對李少君說過的世外仙人安期生念念不忘, 時常想派人去尋訪仙山，甚至還有親自去找的沖動。

    因?yàn)槔钌倬嬖V他, 安期生這位仙人脾氣古怪，看你順眼就見你, 看你不順眼壓根不搭理你。

    劉徹一琢磨, 覺得我派出去的使者見不著人肯定是因?yàn)樗麄內(nèi)氩涣税财谏难邸Ｈ绻撬@個天子親自過去，安期生肯定是掃榻相迎，熱情地請他坐下吃點(diǎn)長生不老藥。

    不給吃現(xiàn)成的也行吧，可以拿個方子回來咱自己煉, 泱泱大漢不差你這點(diǎn)煉丹材料！

    劉徹也不止愛好求長生, 他還喜歡通鬼神, 養(yǎng)了不少據(jù)說可以和鬼神溝通的方士。

    前兩年王夫人病逝了，劉徹很是思念她, 又請了個叫李少翁的方士招王夫人的魂魄來與他見上一面。

    劉徹隔著帷幔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后非常高興，直接封了李少翁為文成將軍，給了對方許多賞賜。

    沒錯，劉徹就是這樣一個純粹的人，一個執(zhí)著的人，一個孜孜不倦?yún)⑴c各項(xiàng)迷信活動的人。

    有的藩王想討好劉徹都不給他送美人的，而是給他送方士。

    霍去病覺得要是劉徹知曉霍善可以見到四位仙人，仙人還給他透露了許多天機(jī)……劉徹估計(jì)會直接把霍善接到宮中不還回來了。

    這么一琢磨，霍去病心里頭涌現(xiàn)nongnong的危機(jī)感。

    不好！

    有人要搶崽！

    這可不興讓劉徹知道。

    霍去病一臉嚴(yán)肅地與李長生說了這件事，叮囑對方千萬別在劉徹面前提及霍善的種種機(jī)緣。

    李長生并不是愛出頭的性格，更不會拿霍善出去招搖，聞言自是一口答應(yīng)下來。

    這邊聊得差不多了，霍善那邊也把棉花圖譜畫好了，屁顛屁顛地捧著繪有棉花各項(xiàng)特征的帛書拿來給霍去病他們看。

    李時珍這才知道霍善又和霍去病提了什么東西。

    不能怪霍去病那么快看出不對來，任誰每次一大早醒來聽到這些聞所未聞的作物都會生疑。

    霍善還不曉得他師父和他爹通過氣，給他們看過棉花圖譜后便穿著他簇新簇新的狐皮襖子出去到處顯擺。

    看到?jīng)]有！

    我爹給我做的！

    語氣那叫一個得意！

    等跑到老兵張叔家的時候，他才想起張婆婆去世的事，一下子沒了剛才的快活，跑進(jìn)去好生安慰了張叔一家。

    張叔勉強(qiáng)地打起精神來與霍善說了幾句話，便勸他快些回去。一般來說，不該讓小孩子看見死人，怕小孩子夜里驚厥。

    霍善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只能乖乖回去了。

    他悶悶不樂地跑回家。

    李長生見他興沖沖出門去，回來卻是這模樣，知曉他肯定是去了張婆婆家。他對霍善說道：“過段時間恐怕要下雪了，到時候不好出門，我們今天去縣城的集市買些米糧rou菜回來囤著?！彼D(zhuǎn)頭邀請霍去病，“將軍要一起去嗎？”

    霍去病道：“也行，我還沒去過集市?！?/br>
    霍去病倒不是不能去，而是沒必要去，畢竟他想要什么都有人把最好的送到他面前來。

    霍善一聽他爹居然沒逛過集市，一下子便忘了剛才的郁悶，表示一會由他帶著霍去病走，一定讓霍去病好好見識一下趕集的妙處。

    說得好像他的趕集經(jīng)驗(yàn)很豐富似的。

    也不看看自己才幾歲。

    這個天氣外頭已經(jīng)很冷了，霍去病便沒有帶霍善騎馬，而是讓霍小白拉著驢車帶他們。

    易知坐在邊上負(fù)責(zé)看著他。

    霍善覺得自己不怕冷，一路時不時躥起來看看路，興致勃勃地給霍去病講起這些四通八達(dá)的小路都通往哪里。

    一如既往地愛和路上碰到的人打招呼。

    因?yàn)檎f好要囤過冬物資，所以這次的采購目標(biāo)非常多，正好霍去病帶了不少人來，這些個騎著馬的騎奴便負(fù)責(zé)幫忙扛東西。

    李長生早便想好要買什么，采購起來目的明確。霍去病抱著兒子穿行在熱鬧的集市之中，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沒辦法，別說他帶著一群身量高大的仆從了，光是他本身的相貌與通身的氣度便忍不住叫人多看幾眼。

    他懷里抱著的白團(tuán)子也很引人注目。

    本來大伙只是注意到白團(tuán)子身上的狐皮襖子，接著再一看那機(jī)靈可愛的模樣，便覺得這絕對不是尋常人家能養(yǎng)出來的孩子。

    更重要的是，這對父子倆出手非常闊綽。

    一般是霍善瞧見別人賣的山貨好奇問上兩句，霍去病就說買了；霍善瞧見別人賣的玩具多看幾眼，霍去病也說買了。

    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只要霍善流露那么一點(diǎn)兒興趣，霍去病便都給包圓了。

    李長生買完糧食出來一看，好家伙，每個人手里都已經(jīng)提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有用的沒用的全都買了個遍。

    ……看來下次絕對不能轉(zhuǎn)身太久，不時刻盯著他們的話他們得直接把集市搬空。

    霍善也是轉(zhuǎn)過頭一瞧，才發(fā)現(xiàn)他爹居然把他問過的東西全買下了。他覺得這很不勤儉持家，忍不住和霍去病說道：“有些我也不是很想要。”

    霍去病道：“你可以分給需要的人，總不會浪費(fèi)的?！?/br>
    他們今天運(yùn)氣很不錯，居然碰上有牛rou賣。牛rou這東西市面上可不常見，霍善很喜歡吃，但不會吵著要，因?yàn)樗琅Ｊ歉氐暮脦褪?，不能隨便宰了吃。

    霍去病聽李長生說霍善喜歡吃，在李長生考慮買哪個部位的時候又把人家剩下的小半頭牛包圓了。

    還是來晚了，牛rou已經(jīng)賣出去一大半，要不然整頭牛都能讓霍善嘗個遍。

    回去的路上，霍去病還和李長生提了自己的想法。

    這路雖然不太遠(yuǎn)，但冬天還是太冷了，下次讓商戶把貨物拿到福壽里讓他們挑，省得霍善一來一回要吹風(fēng)受凍。

    李長生：“……”

    敢情還真想直接把集市搬來。

    李長生只能給霍去病分析了一番，說霍善期待的是去趕集的熱鬧，而不是單純想挑揀貨物。

    當(dāng)然了，要是有貨郎過來叫賣，霍善也是第一個拉著他們沖出去的。

    霍去病認(rèn)真記下了李長生的話，琢磨著下次捎帶個貨郎過來，好叫霍善能高興高興。

    李長生：“……”

    雖然剛才那番話并不是這個意思，但這也算是霍去病的拳拳愛子之心，他還是不多說什么了。

    ——主要還是怕霍去病聽到啥都想付諸實(shí)踐。

    回到家門口，霍善歡快地跳下驢車，還準(zhǔn)備和他師父一起整理過冬物資呢，就聽金日磾出來告訴他們家里又來了客人。

    不是旁人，正是劉徹和衛(wèi)青！

    霍去?。?？

    霍善也好些天沒見過舅公他們了，聞言噠噠噠地跑進(jìn)去向衛(wèi)青他們問好。

    劉徹和衛(wèi)青遠(yuǎn)遠(yuǎn)就見到顆毛茸茸的白團(tuán)子朝他們跑來。

    劉徹定睛一看，那油光水滑的狐皮襖子，不正是上次他相中那塊狐皮做的嗎？

    這么好的皮毛，便是劉徹也頗為喜歡。

    見霍善跑得小臉紅撲撲，劉徹打趣道：“難怪你爹昧下這件狐皮，原來是要拿給你做冬衣。”

    邁步跟進(jìn)來的霍去?。骸啊?/br>
    不是，你那天也沒明說要，怎么就成他昧下？

    雖然跟著天子打獵確實(shí)有把最好的獵物獻(xiàn)上去的傳統(tǒng)，但這種事又沒有明文規(guī)定……霍去病認(rèn)為自己的做法一點(diǎn)問題都沒有。

    霍善沒有聽懂，問劉徹什么叫他爹昧下狐皮。

    劉徹就給他講，有的人啊，有了崽就忘了姨父，好東西只想著自家娃，一點(diǎn)都不想著孝敬長輩。

    霍善沒想到自己這件狐皮襖子還是自家爹龍口奪食給他做的。

    見劉徹一副“我被外甥傷了心”的模樣，霍善覺得自己要替霍去病安慰安慰劉徹，不能叫劉徹覺得霍去病心里沒他這個長輩。

    霍善冥思苦想好一會，忽地兩眼一亮，跑去把棉花圖譜拿出來打開給劉徹看：“您看這個！”

    劉徹看向那帛書上畫著的不知名花卉，奇道：“這是什么？”

    霍善道：“這是全天下人的冬衣！”

    就像李時珍說的那樣，一件只能他一個人穿的狐皮襖子算什么，能叫全天下人都能溫暖過冬的棉花才是天大的寶貝。

    霍善把李時珍的話繪聲繪色地學(xué)給劉徹聽，這東西要是能引種成功，溫飽問題中的“溫”便能解決了！

    霍善洋洋灑灑地給劉徹介紹完，擲地有聲地安慰劉徹：看看，我爹只給我一件冬衣，卻想要給您獻(xiàn)上天下人都能穿的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