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多重寄生蟲感染的情況，有時候是非常棘手的，因為各種寄生蟲喜歡待的地方不太一樣，愛待在腸道蹭吃蹭喝的寄生蟲都算是友好的了，還有一些喜歡跑去肝、膽、肺……甚至還跑去腦子。

    就像草原地區(qū)就很盛行肝包蟲，顧名思義……它長肝臟里，你敢滿懷熱情地生吃它的肝，它就能對你回以同樣的熱情：將自己不小心感染的肝包蟲轉(zhuǎn)送給你。

    反正吧，入口的東西都要慎重才是。

    這也不能怪陳登他們沒有這個意識。

    要知道在缺乏調(diào)料的時代，生rou絕對比熟rou要好吃許多，從口感到滋味都更佳。

    據(jù)傳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人們連獻給老祖宗的rou都以“腥”為上，也就是大祭用生rou，小祭才用熟rou，中中間間的就用個五分熟吧。

    還得是沒學幾天文化課的老劉家不懂這些，特意改良了一下祭祀流程，將祭祀后的瘞埋儀式改為燔燎儀式，也就是指……把傳統(tǒng)的挖祭祀坑埋祭品改成用大火燒給祖宗，堅決不讓自家老祖宗吃帶血rou，格外貼心！

    連老祖宗都吃上了熟rou，活著的人也要加把勁?。?/br>
    霍善立刻給李世民他們科普了一番吃生rou的危害，表示咱已經(jīng)是文明人了，不應該再過茹毛飲血的生活。魚生rou生之類的再鮮美，也得考慮自己的健康問題！

    其實多吃南瓜籽就很不錯，南瓜籽有那么一點驅(qū)蟲的效果。

    李世民聽得直點頭，說道：“這種吃法還是江南那邊比較流行?！?/br>
    他和霍善說起當初隋煬帝最愛吃的江南名菜就叫金齏玉膾，名字聽起來煌煌生輝——實際上金齏指的是金黃金黃的橙子捶成的蘸料，而玉膾則是指切成細縷的魚rou。

    這種吃法他其實也吃得比較少，畢竟要做到“膾不厭細”還挺費刀工的，他一般沒那個閑工夫享受這玩意。

    霍善對李世民的飲食習慣大為贊許，給他們一家五口挨個檢查過后便問李承乾兄妹：“你們還要跟著出去義診嗎？”

    李麗質(zhì)最先回答：“要去！”

    她對霍善的醫(yī)術很感興趣，尤其是知道她阿娘身體不太好以后更是萌生出想學醫(yī)的念頭。

    在跟著霍善出去開展義診的時候，李麗質(zhì)問：“我能跟你學醫(yī)嗎？”

    霍善想到了阿印，阿印也想學醫(yī)，為了讓她阿娘活久一點。他不由問李麗質(zhì)為什么想學醫(yī)，李麗質(zhì)也是回答了同樣的答案。

    可見自古以來為了父母而學醫(yī)的人還真不少，像錢乙那樣自己幼年體弱多病才立志學小兒科的才是少數(shù)。

    霍善起了好奇心，見著甄權(quán)這個年逾八旬的杏林老前輩時也問了一嘴。

    甄權(quán)微微愣了會神，才笑道：“我與我阿弟也是因為母親多病才生出想學醫(yī)的念頭?！?/br>
    一眨眼，他們兄弟也都成了小老頭兒，當了別人的父親、別人的祖父，他們的母親則早已成為泉下一抔黃土。

    時光真是無情啊。

    霍善聽甄權(quán)也是這個理由，登時想起自己從對學醫(yī)毫無興趣到開始興致勃勃投入到無邊無際的學習海洋之中，似乎也是從李時珍他們告訴他霍去病可能會早逝開始的。

    霍善對李麗質(zhì)說道：“你要是想學的話，我給你拿幾本書，你平時先自己多看多讀，下次我過來再看看你學得怎么樣了?！?/br>
    李麗質(zhì)是識字的，點著頭記下霍善的話：“好！”她有點舍不得地追問，“你要回去的嗎？你家在哪里？我們可以去你家找你玩嗎？”

    霍善道：“可能不行，我家離得老遠了。”

    隔了七八百年，可不就老遠嗎？

    李麗質(zhì)“哦”地應了一聲，雖然有點失望，但還是很認真地挪了張坐墊占據(jù)霍善身邊的空位。

    李承乾也很想看看霍善怎么給別人治病，麻溜占了霍善另一側(cè)的位置。

    李泰沒搶到好位置，很是郁悶地哼了一聲，把自己的坐席搬到李麗質(zhì)身邊，小聲問他阿姊：“你真的想要學醫(yī)嗎？感覺要了解蟲子什么的，怪惡心?！?/br>
    李麗質(zhì)道：“要是什么都不曉得，由著它長自己肚子里，不是更惡心嗎？”

    李泰一聽，覺得有理。他說道：“學！等我識字多了，給你找好多好多醫(yī)書！”

    李承乾聽李泰這么積極支持meimei，馬上也跟著表態(tài)：“我也給你找?！?/br>
    霍善等他們兄妹幾個討論完了，才問他們有沒有會寫字的。

    李承乾和李麗質(zhì)都道：“我會寫?！?/br>
    李泰有點不高興，他才四歲，雖然已經(jīng)開始習字了，但寫得很慢，算不得會寫。

    霍善就給李承乾和李麗質(zhì)一人分了一本醫(yī)案本，教他們怎么往里頭填寫相應的內(nèi)容。

    這是霍善醫(yī)館等級提高以后統(tǒng)一配備的存檔簿冊，雖然他那醫(yī)館可以自動將患者掃描歸檔，但對于大唐這邊的人來說留下紙質(zhì)醫(yī)案供后來者參考還是有必要的。

    比起還需要從造紙開始發(fā)明起的漢朝，唐初這邊已經(jīng)有紙張了，只是造紙成本還有挺大的下降空間而已。

    李世民在江夏郡那邊待了十天，該見識的都見識了，這些事倒是不用霍善一個“天外來客”cao心。

    唯一沒有拿到醫(yī)案本的李泰倒是忍不住跟李麗質(zhì)討要，說是他也想看看醫(yī)案本長什么樣。

    李麗質(zhì)看了眼霍善。

    霍善誤會了她的意思，又掏出一本醫(yī)案本給李泰拿著備用。

    一直在留心幾個小娃娃這邊的甄權(quán)：“……”

    他、他也想要。

    這裝訂成冊的本子看起來很好用的樣子。

    甄權(quán)捻了一會胡須，還是按捺不住對新鮮事物的好奇與心癢，湊過去跟霍善討要了一本醫(yī)案本。

    這時候有患者過來了。

    還是長孫沖領進來的。

    長孫沖是長孫無忌長子，如今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郎，顯然像他娘多一點。

    他身邊領著的是個三十出頭的武將，年紀和長孫無忌差不多大，人卻要精神許多。

    李時珍不知什么時候冒了出來，又以拇指老頭的大小蹦到霍善肩膀上。瞧見長孫沖領來個年輕將領，李時珍“喲”了一聲，對霍善說道：“這恐怕是長孫無忌給你找托兒了?！?/br>
    霍善就問他托兒是什么意思。

    李時珍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講給他聽。

    霍善恍然了悟，原來患者還能人為安排。他對此倒沒怎么在意，轉(zhuǎn)頭對李麗質(zhì)說道：“我開始問了，你記一下具體情況。要是跟不上就跟我講，我慢點問?！?/br>
    李麗質(zhì)用力點頭，一副認真得不得了的模樣。

    眾人見狀都覺稀罕到不行。

    才五六歲大的小娃娃，怎地能把醫(yī)家的姿態(tài)擺得這么足？

    李時珍有點按捺不住了，催促霍善：“你快問問你今天的第一個患者叫啥名字，我看看認不認識?！?/br>
    霍善麻溜向坐到自己對面的高大武將提問：“你的名字？”

    對方見霍善這個“小神醫(yī)”瞧著有模有樣的，也坐直了身體認真應答：“我叫張公謹?！?/br>
    霍善眨巴一下眼，大唐居然也有個公瑾！

    李時珍時不時會把周瑜掛在嘴邊，還愛念叨蘇軾那句“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這就讓霍善對這名字有點印象了。

    小老頭兒李時珍認真回憶了一下，邊搜索《舊唐書》內(nèi)容邊給霍善科普道：“不是周公瑾的那個瑾，是謹慎的謹?！?/br>
    霍善就順勢問對方：“是謹慎的謹嗎？”

    張公謹點頭。

    等到霍善仔細問完張公謹?shù)哪挲g、過往病史以及感覺自己哪兒不適，李時珍已經(jīng)擺出百事通的架勢繼續(xù)給霍善講述張公謹?shù)慕艹鲐暙I——

    據(jù)傳在不久之前的玄武門之變中，尉遲敬德他們跟太子李建成以及齊王的人打得火熱，是張公謹關的門！

    第219章

    霍善和李時珍相處多了, 早就習慣把他的話當做耳旁風，由著它隨便吹吹就過去了，自然沒去深究他現(xiàn)查現(xiàn)賣的內(nèi)容。

    他比較關心的還是李時珍提到張公謹命不長、玄武門事件過去后沒幾年就過世了。這么一算，張公謹去世時竟是四十歲都不到。

    這可能是許多征戰(zhàn)沙場的將領的宿命, 尤其是像張公謹這種能獨自關上整扇宮門的勇力型武將, 那更是有著透支自己的風險。

    只不過在許多人看來，自己是個三十出頭的壯小伙, 有點兒毛病那也是扛一扛就過去了, 哪里用專門找大夫診看那么麻煩？

    霍善想到自家爹, 又想到自家舅公，給張公謹診斷起來便格外認真。他不僅和李時珍他們會診了一番, 還把甄權(quán)這位針灸高手兼養(yǎng)生高手拉過來討論治療方案。

    那看向張公謹?shù)男⊙凵駜? 明明白白寫著“這里要扎扎”“那里要扎扎”“還得持之以恒地扎扎”。

    張公謹：?。。。。?/br>
    來的時候沒說過要這么折騰啊。

    甄權(quán)已經(jīng)老了, 許久都不動針, 不過手底下也有幾個得用的弟子，只要敲定治療方案就可以由弟子們代勞。

    他捋著胡子和霍善深入討論起治療方案里的每個細節(jié), 聽得眾人一陣恍惚，雖然聽不太懂, 但總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這一個老到須發(fā)皆白, 一個小到還沒到垂髫之年，卻擺出副坐而論道的架勢，旁邊還有群弟子與學徒凝神靜聽，瞧著倒真像是兩位只能在傳說中出現(xiàn)的神仙人物下凡傳道來了！

    當事人張公謹此時很慌亂：所以, 他到底要扎多少針？

    即便長孫無忌一開始隱晦地提及自己可能要當個小孩子的扎針工具人, 張公謹還是越聽越愁：怎么感覺在這位小神醫(yī)嘴里, 自己好像沒幾年好活了？

    霍善如果能聽到他心里的想法，肯定會篤定地告訴他：沒錯, 我這就是按你沒幾年好活來治的。

    這么一個年輕力壯的青年將領不可能因為病上一場就出事，說到底還是他們這些年南征北戰(zhàn)耗損太過，得幫他把大大小小的暗傷給處理好了才行。

    霍善已經(jīng)在理論上露一手了，到要臨床實踐的時候他問甄權(quán)是誰來扎一次示范給負責后續(xù)治療的弟子看，甄權(quán)就說道：“你來吧，我看看你的用針手法?！?/br>
    甄權(quán)說完又轉(zhuǎn)頭看向張公謹，安撫道：“霍小友醫(yī)學造詣極高，想來用針也不會差，若是有什么問題我會及時阻止的?！?/br>
    張公謹能說什么，張公謹只能默不作聲地跟著霍善入內(nèi)做針灸治療。

    在后頭的李世民得知長孫無忌把張公謹給喊來當托，現(xiàn)在張公謹還要給霍善當扎針道具，頓時來了興致。主要是霍善沒給他們做針灸治療，他也好奇霍善這么個小娃娃施針是怎么個情景！

    ……要是效果好的話，他也想霍善給他扎幾下，咳咳。

    不是他愛自討苦吃，而是他眼下正是歸攏朝野上下的關鍵時期，要是有什么立竿見影的治療方案能讓他每天生龍活虎地處理朝政，他當然是想嘗試一下的！

    很快地，本來應該很有私密性的針灸治療房間就滿滿當當擠了許多人。

    最里頭是霍善和甄權(quán)這一老一小。

    霍善身后跟著李承乾三兄妹。

    甄權(quán)身后跟著幾個他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