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都寫了, 霍善也沒藏著掖著，等劉據(jù)查完疑獄回來后熱情地拿著攢下來的一疊文稿與他分享。

    大漢黔首正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亟需你這個太子去拯救。

    沖鴨，我的叔！！

    劉據(jù)：？？？？？

    霍善使用完這壓力大轉(zhuǎn)移術(shù)，就轉(zhuǎn)為關(guān)心晚飯吃什么以及今天用什么東西釣大貓玩了。

    可憐劉據(jù)一個未婚少年郎，對著燭火讀完他大侄子寫的一篇篇文稿，只覺路漫漫其修遠兮。要讓整個大漢都能像江夏郡這樣蒸蒸日上，他應(yīng)當要怎么做才好？

    這段時間劉據(jù)負責(zé)決斷疑獄，也了解了不少民生民情，在此之前許多人之所以被關(guān)進大牢也并非多么窮兇極惡，只是因為日子過不下去而已。

    若是沒有出來走這一遭，若是始終長于深宮之中，若是周圍皆是不通庶務(wù)、只知享樂的勛貴子弟，劉據(jù)興許一輩子都不會接觸這些東西。

    他不會走滿道泥濘的鄉(xiāng)間小路，不會見滿身臭烘烘的老囚徒，不會知道上頭一道詔令就可能讓無數(shù)家庭妻離子散，不會知道對于許多人來說一個白面饅頭都是他們想留到逢年過節(jié)才吃的美味。

    更不會知道平時吃不飽飯的人更是比比皆是。

    興許對于上位者而言，了解這些也不是必要的，地位高到一定程度便不需要再去看去聽了，那百八十戶人乃至于千戶萬戶人的命運，都不過朝廷運轉(zhuǎn)過程中隨口提及的幾串數(shù)字。

    你若是遇事既想顧及這個又想顧及那個，便會時常處于左右為難的境地，說不定還會做出導(dǎo)致更多人陷入困頓絕境的決定。

    這并不是明智的政策制定者應(yīng)該做的。

    只可惜劉據(jù)已經(jīng)來了江夏，他已經(jīng)看到了這一切，他與霍善一起享用過這片土地上來自四季最好的饋贈，春天的嫩筍肥魚，夏天的柘漿梅飲，秋天的佳藕美蟹，還有冬天圍著爐子喝的茶酒烤的rou，每天都過得快活又愜意。

    可在這份快活與愜意背后，他也看到了在長安看不到的……民生多艱。

    只需要做出些許改變，便能教他們滿心歡喜、感恩戴德，恰好便說明了他們此前的日子連這么點微小的希望都沒有。

    劉據(jù)夜里翻過來，又翻過去，許久都沒有入睡，心里想的都是大漢其他地方不知是什么光景。

    這些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夜晚注定了他將是與其他的“自己”不太一樣的太子。

    相比之下，霍善就沒那么多想法了，他從小就非常擅長把自己的煩惱轉(zhuǎn)移給別人，自己夜里睡得老香。

    接下來一段時間他們，他就應(yīng)杜甫和蘇軾他們的邀請過去刷刷在太醫(yī)署的威望值。

    尤其是蘇軾，他覺得自己和霍善關(guān)系這么好，結(jié)果別人都開放了新地圖，他們這邊卻沒有開啟，可真是太丟臉了。他拿著“咱倆認識這么多年”的說辭，極力邀請霍善過來收服太醫(yī)院那堆老頭兒。

    杜甫也不甘落后，表示“大家都是朋友，你去了蘇軾那邊可不能落下我這邊”。

    看到大家都這么熱情，霍善很是苦惱地唉聲嘆氣：我這么受歡迎可怎么辦才好！

    不管是唐代的小老頭兒，還是宋代的小老頭兒，霍善都不帶怕的，每天晚上帶上醫(yī)官印就出發(fā)去遛彎，還穿戴著縮小版的醫(yī)官袍，看起來相當像模像樣。

    霍善每天晚上這樣忙忙碌碌地跑了一段時間，巡診隊伍也把長江南面幾個縣都走了個遍。

    待到重新過江的時候，天氣已經(jīng)很冷了，江風(fēng)吹來都有種刮得人臉上生疼的感覺。

    眼看遠處黑云沉沉，接下來似乎即將迎來雨雪天氣，一行人決定先回西陵城修整一段時間。

    霍善很久沒回來了，一行人剛進城，便有人歡欣鼓舞地奔走相告，接著本來因為天冷的緣故少了不少人的街道一下子熱鬧起來，每個人都穿出自己這幾年新做的棉衣出來迎接巡診隊伍的回歸。

    這次跟著出去巡診的都是年輕的醫(yī)學(xué)生，看到街上因為他們的回歸而逐漸沸騰起來，不由悄悄挺直了背脊，覺得自己身上的醫(yī)學(xué)生服飾分外值得驕傲。

    說實話，他們跟著霍善出行，衣食住行的條件肯定是沒霍善等人好的。

    人家一個小縣城也騰不出那么多好宅子給他們落腳，所以他們這段時間白天忙碌著義診、晚上圍坐在一起挑燈補寫醫(yī)案，每天都是忙到夜深人靜才倒在大通鋪上呼呼大睡，通過極致的疲累克服了條件的艱苦。

    這一路走來，可以說是比待在醫(yī)學(xué)院里頭辛苦多了。

    但是學(xué)到的東西也比在醫(yī)學(xué)院里頭埋頭苦學(xué)多得多。

    霍善不知眾醫(yī)學(xué)生此時的覺悟，他開開心心地與眾人打了一路招呼，到了府衙前便翻身下馬，帶著一熊一虎徑直跑去找他師父。

    我，霍小善，回來了！

    李長生正在與霍光交接一些事務(wù)，聽到外頭那活潑的腳步聲便知道是誰回來了。

    兩人默契地結(jié)束了手頭的正事。

    李長生起身迎了出去，還沒走出幾步，霍善就一下蹦到他面前來，先是撲到他身上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接著才興高采烈地把自己背上的大背簍扒拉下來，給李長生看他家霍小圓和霍小王。

    看看這只熊崽，出去一趟重了老多斤，背起來可沉了！

    霍小圓聽懂了，霍小圓驕傲極了，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一行字：我可沉了！

    這滿臉得意的熊崽也就算了，已經(jīng)是府衙里的老面孔。

    可見到霍善從自己背著的背簍里撈出只頭頂王字的小老虎，李長生忍不住問：“這又是哪里來的？”

    霍善有著霍小圓同款驕傲表情：“我爹給我抓的！師父我跟你說，霍小王它可厲害了，每次釣餌都是它先吃到！”

    人家一以兇猛聞名的老虎幼崽，能不厲害嗎？

    等會，什么釣餌？

    霍善見李長生不知道自己新發(fā)展出來的休閑活動，馬上給李長生分享自己每天和霍去病一起吊大貓的愉快親子時光。爹每天都打點新獵物回來當釣餌呢！

    就是它們還太小，只能給它們弄點野雞腿子之類的磨磨牙。

    李長生：。

    我早該知道的啊，你爹果然也不是什么靠譜的人。

    霍去病正好從外頭進來，才把前腳邁進屋，他就感覺李長生和霍光的目光齊齊朝自己望過來。

    再一看，旁邊的霍善正興致勃勃抱著虎崽讓他們摸老虎頭。

    知道了，縱容自家娃養(yǎng)老虎幼崽的事東窗事發(fā)了。

    見霍善這么喜歡兩只幼獸，李長生也沒有非讓他別養(yǎng)的想法，只說道：“等它們爪牙長齊了，你便不能與它們同吃同住了?！?/br>
    霍善蹲在兩只幼獸中間，抬起腦袋問李長生：“為什么？”

    一熊一虎也學(xué)著霍善抬起腦袋，發(fā)出誰都聽不懂的嗷叫聲，大抵是在學(xué)霍善問“為什么”。

    李長生：“……”

    這，有點頂不住。

    三個娃這么齊刷刷看過來，誰頂?shù)米　?/br>
    李長生一時都說不出“野獸終歸是野獸”這種話來，怕這兩個通人性的幼獸聽明白了會傷心。不過對于幼獸來說，知曉自己不是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傷心的事？

    李長生只能看著霍小圓說道：“你不是說它阿娘喜歡山林，被抓了兩次都自己咬破鎖頭跑了嗎？要是它們以后想回到山林里去，就不該和人吃住在一起?！?/br>
    在野外虎羆是會吃人的，人遇到虎羆也會想盡辦法獵殺它們，所以不管是給霍小圓它們“人/獸一家親”的錯覺，還是給其他人虎羆可以友好相處的錯覺，都不是什么好事。

    要是將來霍小圓它們的獸性不小心被激發(fā)了，傷害到了霍善或者他身邊的人，那更是叫人悔之莫及的慘痛后果。

    霍善從來沒想過這么長遠的問題，他有點郁悶地看看霍小圓，又看看霍小王，感覺哪只都不太舍得把它們送走。不過如果這是它們的愿望，他也會忍痛讓它們回山林里去的。

    霍善認真叮囑一熊一虎：“你們以后可不要見到人就往他們前面湊！”

    霍小圓用自己的圓腦袋往他身上蹭，嚶嚶叫著表示自己知道了。

    虎崽也不甘落后地湊上前學(xué)霍小圓叫。

    霍小圓：？

    霍小圓一巴掌糊到虎崽腦袋上。

    學(xué)熊精！

    統(tǒng)統(tǒng)都是學(xué)熊精！

    上次那只人類幼崽（劉隆）是，這次這只老虎幼崽也是！

    第292章

    回到西陵, 霍善就開心了，開始給眾人分各種好吃的好玩的禮物，有些是當?shù)刭I的，有的則是他勤勤懇懇上門出診以及解決綠霧任務(wù)薅回來的。

    他這么忙碌了小半日, 天簌簌地飄起了雪。

    據(jù)說霍善出生的時候是長安也下起了那年的第一場雪, 具體日子只有李長生記得，李長生也不會特意給他過生日, 說是那也差不多是他阿娘的忌日。

    一般而言過了年, 霍善就算長了一歲了, 他這一趟出去完回來，便是個足足八歲的大孩子。

    八歲大孩子霍善表示下雪天要吃熱騰騰的鍋子, 李長生便讓人張羅去了。

    飯后地上的積雪多了, 霍善就帶一熊一虎出去玩耍, 對于兩只小家伙來說都是第一次見到雪, 好奇地伸手去抓飄飛的雪花?；羯埔矝]閑著，先搓個大雪球給霍小圓趴著玩, 又一視同仁地給霍小王也搓了一個，一熊一虎都不怕冷, 樂滋滋地在雪球上玩了一會, 又自己跑雪地上打滾，看起來快樂得不得了。

    這場雪下到第二天也沒停，庭院里的積雪堆得老厚，霍善拆出自己大禮包里的長城微縮模型工具, 召喚來未來建筑專家夙小星一起在雪地里哼哧哼哧地夯冰雪長城。

    夙小星拿到了霍善給的長城微縮模型圖紙, 很嚴格地指導(dǎo)著他們這條冰雪長城的走勢。

    還負責(zé)霍善干不來的碉堡、飲馬窟等特殊建筑的規(guī)劃。

    許是小孩子火旺, 兩小孩玩得興高采烈，一點都不覺得冷, 還感覺身上熱乎乎的。

    這時候霍善已經(jīng)不嫌棄任務(wù)獎勵給得不好了，只覺有這么齊全的玩雪工具可真是好極啦，不用等他師父給他現(xiàn)做。

    兩人吃完早飯開始玩，吃過午飯又繼續(xù)堆，到下午時竟真的在府衙庭院中堆出長長一段有模有樣的冰雪長城！

    霍善對兩個人的偉大成果越看越滿意，馬上呼朋喚友過來看長城。

    眾人本以為兩小孩也就玩玩而已，看到那段蜿蜒于庭院中的冰雪長城時都吃了一驚。再一聽霍善給詳細介紹他倆堆的是哪一段長城、經(jīng)歷過什么樣的戰(zhàn)役以及它在戰(zhàn)役中起過什么作用，自是紛紛夸贊兩小孩懂得真多。

    連他們這些大人都沒了解得這么清楚！

    得了一溜的夸獎，對著圖紙介紹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的霍善得意極了。

    到夜里他都還舍不得睡，要點著燈出來從長城頭照到長城尾，還得是李長生知道他什么尿性，找出來把他拎回去盯著他睡著，才叫他終于安分下來。

    夜里霍善進入夢鄉(xiāng)后又去了劉隆那邊一趟，主要是去給劉隆復(fù)診一下，而且他還從劉隆口齒不太清楚的轉(zhuǎn)述里得知……張衡到洛陽了！

    鄧綏這年輕太后做起事來還挺雷厲風(fēng)行的，霍善麻溜過去看看傳說中的張衡長什么樣。

    據(jù)說張衡做出過能測知地震的地動儀，上頭附有口銜銅丸的八方兆龍，哪里發(fā)生地震哪個方位的龍就會把銅丸吐到底下的蟾蜍嘴里，而其他七條龍則毫無動靜。

    不過準確來說也不算是預(yù)測，而是發(fā)生地震時方便朝廷第一時間確定受災(zāi)方位，及時派人過去驗證并賑災(zāi)。

    張衡會制作這樣的儀器，大抵說明……東漢時期的地震實在太頻繁了。

    而地震只是鄧綏執(zhí)政期間頻發(fā)的天災(zāi)之一。

    想想就很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