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偶有碰到臉頰,如細蔥的指頭將晃蕩的珠線扶住,那張令人注目的臉上便露出煩惱了的表情。 “好麻煩呀,一直打到我。” 裴谞低下頭不再去看,也許又是什么討厭的人。 “你怎么不說話呀哥哥?”小姑娘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只當做沒看到,在這里對他示好的人不多,但那“不多”中的每一個都是為了更好地踩他一腳。 他閉上眼睛靜坐不聞不問,果然那人覺得無趣跑走了。 再睜開眼睛看到得是他看過的最多東西,背影,只不過這道背影與眾不同。 沒有得意、沒有惱羞成怒、沒有蠻橫嬌縱,只是走開了而已。 舞樂聲響起,耳邊越來越嘈雜的笑聲與他完全無關,好像他根本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 突然一盞酒潑到他臉上,隨之而來的是面前案幾上他未曾動過的湯水。 即便及時閉上眼睛還是被濺到,他緩了會兒睜開被辣到通紅的眼睛抬頭看向那人。 “哈哈哈哈哈!二殿下你看他呀,還不服氣呢。” “你瞪什么!就該把你那雙妖怪的眼睛挖出來踩碎!” “就是,什么東西,居然敢瞪我們二殿下?!?/br> 又一個人走過來罵了句小畜生,抬腳踹在了裴谞的側臉上,將他踹翻在地。 裴谞爬起來坐好,耳邊一陣陣刺耳的笑。 他的兩個哥哥站在他身邊,頤指氣使讓隨行的太監(jiān)蹲到他身邊隔著單薄的衣服陰毒地掐了他幾把。 或還是不解氣,兩人又狠狠踹上幾腳。 周圍的人只當沒看到,仍舊觥籌交錯,就連裴谞自己都習慣了,忍著打,沒發(fā)出一聲。 “你們?yōu)槭裁创蛩?!?/br> 裴谞愣了下,望過去,是剛剛那個小姑娘。 小姑娘跑過來捂著胸口喘了一會兒:“你們憑什么打他?” 周圍的人聽到聲音也都停下的手中的事。 裴谞看到那個小姑娘露出氣憤的表情,氣憤地跑到他的父親面前告狀。 可他的親生父親只是擺擺手,告訴他的皇兄們別擾了興致。 裴谞垂下腦袋,眼淚變成恨意咽回去,心中那一點點期待也落了空。 在高臺上的那個男人眼里,他不是他的兒子,而是妖物,是恥辱。 “哥哥,你擦擦吧?!?/br> 一方帕子遞到他眼前,他又愣住了,見他沒有接,那只手便握緊帕子幫他擦了擦臉上和身上的水漬。 “靠近妖物也不怕晦氣?!?/br> “你說什么呢?他是人,不是妖。” “不是妖?不是妖一只眼睛怎么會有兩個瞳孔?” 注意到眼前人投回來的目光,裴谞下意識躲開了。 “你不是妖,只是眼睛不一樣而已,是他們沒見識?!?/br> 裴谞心里有些異樣的感覺,慢慢抬起頭重新看向眼前的人,可那人卻被身后走來的男人拉走了。 吳國使臣,她是吳國人。 他聽說吳國使臣此行帶了吳國的公主一起來。 她是....吳國公主? 裴谞泛起冷笑,使臣應該會告訴她不要多管閑事吧。 “王上!我有話要跟您說!” 聽到熟悉的聲音裴谞也看過去,那個小姑娘走到他父親面前大聲喊著吸引過來眾人目光。 “哈哈哈哈....”人到中年的國君笑了笑,大殿上瞬間安靜下來。 “你這小丫頭,有什么話要跟孤說啊。” “您的兒子,裴谞,他不是妖物,而是天降之祥瑞?!?/br> 國君的笑意慢慢消逝,大殿上靜得落針可聞。 “舜帝亦一目重瞳,此乃王者之相,天賜王上得麟兒如此,必福祿綿長國運亨通。” 裴谞眼睛漸漸睜大,徹底愣住,高臺上的男人說了什么,似乎笑了,但他已經(jīng)注意不到。 那雙與眾不同的眼睛中,只有水藍色的襦群,只有蝴蝶步遙,只有從遙遠江洲來的人。 壽宴結束,他看到公主被吳國的使臣帶走,走在人群之前。 而他...走在人群的最末端。 他們之間不知隔了多少人,像條無法逾越的銀河。 他想應該再也見不到了,她會隨著使臣出宮,回到吳國,他也會回到屬于他的角落,繼續(xù)茍且偷生。 他住的地方就在冷宮邊上,罕有人至,被整個皇宮嫌惡的人,冬季連炭火都不會有。 只能抱著破被一日一日熬,熬過慢慢長冬,再借著短暫的溫暖季節(jié)養(yǎng)好凍瘡。 如此往復,年復一年。 身后腳步聲傳來,裴谞飛快側過身子,該落到他身上的一腳結實地踩到了地上。 “還敢躲,抓起來!” 幾個侍衛(wèi)上前將裴谞架住,一腳一腳狠狠踹向腿窩。 輪班踹了幾次終于把他踹跪下去,死死按倒將他的臉按在地上。 “呦怎么不躲了六弟?不是王者之相嗎?那現(xiàn)在怎么又像狗一樣趴在我腳下啃泥呢哈哈哈哈!” “二哥你跟他廢什么話呀,給我揍他!” 二皇子和五皇子一母所生,關系最好,也是最喜歡合起伙教訓裴谞的人。 裴谞死死瞪著兩個人,恨自己身單力薄,無法反抗。 深宮無人的暗巷里,年歲不大、身穿單衣的少年,被一群成年人圍著拳打腳踢,只能蜷縮雙臂護住自己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