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山搖了搖頭，攬住了他的后背，將自己的下巴放在對方的肩膀上，將眼神中的柔軟神情藏得很好。

    “我死，能為大晉換來一位賢明的君主?！彼f，“我是你的臣子，為主上而死，也是應(yīng)該。你才是最應(yīng)該登上皇座的那個人?！?/br>
    年少時候的癡心妄想被他埋藏在了心底的最深處，他閉了閉眼，表面上還保持著一副平靜的神色。

    這是最后一次了。

    明玄看著他，心想，他也不過只有十八歲。

    不管他以前是誰，以后又是誰，他都真心誠意地希望，慕千山能好好的。

    氛圍異樣寧靜，只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慕千山?jīng)]有動，明玄也就沒有把他推開。

    那是急速的，破土而出的情感，在熾熱的空氣中長成了蔓藤，將他們兩人緊緊包裹。

    他們都無路可退。

    慕千山驟然貼近了他，雙臂將他的腰身摟住。

    明玄抬起頭，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目光似乎沒有很驚訝。

    慕千山放開了他，在他耳畔輕聲道：“對不起?！?/br>
    明玄抬了抬手，制止了他的動作。慕千山身體一頓，明玄雙手隨之而來，攬上了他的肩頭。

    慕千山身體一顫，明玄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良久之后，兩人才分開，明玄把頭埋進(jìn)了他的頸窩里，喃喃地道：“我要是不讓呢？”

    “……”

    慕千山呼吸有些不穩(wěn)，很快他愕然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了不對。

    兩人坐在案前，明玄將自己手臂從慕千山背后繞過去，手肘抵在椅背上，兩人的距離緊密貼合，狀似無間，呼吸可聞。

    “慕將軍，”明玄慢慢說道，“你真想赴死啊?！?/br>
    這語氣帶著幾分危險。

    慕千山忽而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氣，天旋地轉(zhuǎn)。他反應(yīng)過來是迷藥，迅速閉氣，卻已經(jīng)晚了，剛想站起來，眼前就是一黑。

    明玄看著他，俯下身去，略略接了個吻。慕千山半昏迷中的意識似乎能感覺到他的存在，掙扎起來，身體卻不知怎么失了力，往地上滑去。

    明玄將他抱起，撩開簾子進(jìn)了內(nèi)室，將他放在床榻上，悉心將被子給他蓋好。

    外頭已經(jīng)有人等著。見到明玄之后，躬身行禮。

    “二殿下?！彼f，“慕將軍他……”

    “他沒事，”青年臉容平靜，“就是累了，所以才睡了過去。”

    那人低頭道：“是。”

    明玄踏出了門檻，沒有再回頭。

    他可以選擇另一條路，但他最終沒有選擇。

    從懸崖上跳下來的那一瞬間，明玄心底其實是有遺憾的。

    他知道慕千山知道這件事之后，一定會來。他突然很想見他一面，于是閉上了眼睛，任憑自己下墜。

    他沒想到慕千山來得那么快。

    跌落瞬間，一條黑色的長鞭卷住他的腰際，堪堪將他的下落之勢止在半空，明玄長發(fā)散開，披落一身，被風(fēng)吹得向后飄動。

    他左臂酸軟，抓住那條鞭子，目光下意識向上看，看見懸崖上貼著一個人，望進(jìn)了對方沉沉的目光。

    慕千山穿著一襲白衣，一手握劍深深嵌入巖壁，雙腿在巖壁上借力；另一手卻是甩出長鞭，以一個極其危險的姿勢，將兩人的體重吊在了半空之中。那鞭子也不知是何材質(zhì)，承受了一個成年人的體重，竟亦不斷。

    攀登絕壁已經(jīng)是危險至極，更不要說是完成在絕壁上救人的舉動。兩人懸吊在崖壁之上，下頭就是深長裂谷，若是掉下去，后果不堪設(shè)想。

    在巖壁上變換姿勢也是極其危險的，可慕千山根本顧不上這一點。他一只手抓住深深插進(jìn)巖壁中的劍柄，另一手逐漸將鞭子回纏在手上，長度到了之后，就轉(zhuǎn)過手臂，一把攬住了他。兩個人的體重吊在岌岌可危的劍柄之上。

    然而最近下過很多雨，山壁之間早已變得松軟。山石從上方滾落而下，千鈞一發(fā)之際，明玄撲上來，護(hù)住了慕千山。

    慕千山丟了那柄劍，徒手向山壁下方而去。到地面之后，上馬一路奔向軍營，救回明玄一條命。等援軍到這片地方來找人的時候，消息早已被慕千山嚴(yán)密封鎖。

    沒有人知道他將明玄藏在了京城的府邸上。從那一刻起，慕千山開始大肆清剿異己。

    他要完成五年前沒有完成的事，要讓明玄真正坐上那個位置。

    嘉安帝對他的擔(dān)心不無道理。慕千山是真能干出來篡位一事。如果明玄死了，他會代替他坐上那個位置。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確實是個忠心不二的臣子。但他不是被其他皇帝所期盼的那種臣子，因為他效忠的對象，只有明玄一人。

    這份心意，始終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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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離京

    自京城出發(fā)，穿應(yīng)河，過三城，接下來的地形就變得崎嶇許多。南方的空氣比京城要濕潤很多，但寒冷卻絲毫不少，甚至因為潮濕，更有一種滲入骨頭縫中的冷意。

    慕千山知道，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人，身上大多會帶著點傷勢，格外怕的就是這種天氣。只不過他沒想到南方也是如此。

    沿途經(jīng)過應(yīng)河的時候，應(yīng)河已經(jīng)封凍起了一層冰，格外厚，甚至能看到挑著貨擔(dān)的行人從冰面上穿行而過。

    此時正是清晨，天還黑著，甚至有星子在夜空中閃爍。寒風(fēng)肆虐，透過帳簾鉆入車內(nèi)，真有滴水成冰之感。就算車廂里點著火爐，也無法完全抵御這寒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