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莉披著夜色回到寢室。

    室友們換好睡衣，寢內(nèi)都是洗漱品的香味。

    黃余姚放下手機：“練的怎么樣？”

    具體事宜她們在寢室群已經(jīng)聊過了，蘇莉說得常規(guī)，別人眼里是什么她就照著敘述。

    但黃余姚眼里淌著八卦的光芒，顯然出了點新的談資。

    蘇莉走向座位：“就是壓腿，走之前教了八拍動作?！?/br>
    黃余姚道：“學(xué)姐也太看輕人了，你舞跳那么好?！?/br>
    蘇莉頓住，眼神恰巧落向擺在木桌上的圓鏡。從那個角度，能瞧見褚紅云的床。她床簾半掩，隱約可見一條高翹的嫩白的腿。

    蘇莉移開目光。

    “沒有的事，你聽誰說的?！?/br>
    黃余姚道：“你就別謙虛了，群里還有你高中文藝匯演的照片呢，那人說是你校友來著，你當(dāng)時主舞，得了全校一等獎。”

    “怎么會發(fā)這個？”

    “不知道啊，應(yīng)該是有人看見你被接走問了一聲吧?！?/br>
    蘇莉抿著唇拿出手機在群里尋找，但幾千條消息早將照片淹沒，她滑不過來。

    白冉冉說：“不用找，你問一聲就又有了?！?/br>
    黃余姚舉手：“我找到了，可以發(fā)給你?！?/br>
    看見圖片的瞬間，蘇莉有些恍惚。

    被眾人高簇著，她披滿苗族銀飾，望向鏡頭的笑容明媚絢爛。

    她們那時學(xué)的彝族舞，但文藝委員錯買成苗族服飾，貨到了才察覺，重買已來不及，只好硬著頭皮上。

    好笑的是，直到進決賽也沒人知道高一3班跳的是彝族舞。

    蘇莉放大照片。

    竟然還有笑這么開心的時候。

    照片上，有一圈人托舉著蘇莉至高處，實際只有兩人撐力。再旁邊是褚紅云，但擋在面前的人太多，褚紅云的臉看不清。

    直至再不能放大，蘇莉停了手。

    能看見若隱若現(xiàn)的手腕紅色涂繪。

    這張照片曾被她打印出來裱進了七寸相框，舅母家不大，她的雜物只能堆在一個木盒子里，包括這張照片。

    若非舊物重現(xiàn)，蘇莉想不起雜貨箱里有它的存在。

    “其實我那會兒不會跳舞，”蘇莉勾起話匣子，“能得一等獎是大家的功勞?！?/br>
    白冉冉道：“一等獎?wù)O，很優(yōu)秀了，再謙虛下去就是驕傲了。”

    蘇莉默默熄屏。

    過了片刻，她又溫吞地點開屏幕，不動聲色把那張照片保存了下來。

    眼睛無意識往鏡子一瞟。

    床上的褚紅云不知何時偏了頭，兩道目光對視。

    “……”

    蘇莉屏住呼吸，等下一口氣兒吸上來她才發(fā)覺腿有點兒軟。

    不會被發(fā)現(xiàn)吧。

    ……

    被發(fā)現(xiàn)又怎么樣，一張照片而已。

    ……

    應(yīng)該不會被發(fā)現(xiàn)吧。

    在鏡子里只能看見臉，看不見手部動作。

    沒等蘇莉七上八下的念頭捋順，褚紅云開了口：“餓了?！?/br>
    女孩兒們的注意力瞬間被轉(zhuǎn)移。

    黃余姚：“對啊，軍訓(xùn)到九點鐘食堂都關(guān)門了，學(xué)校忒不人道?！?/br>
    白冉冉得意晃了晃手機：“還好我點了外賣。”

    黃余姚：“你剛才不是和我一起買了面包？”

    白冉冉踢了踢垃圾桶：“面包吃完了。”

    “點的什么？”

    “麻辣燙。”

    黃余姚點開外賣軟件：“我也點?！?/br>
    剩下兩個人沒說話。

    褚紅云撩開簾子，揚了揚下巴：“我去夜市，一起嗎莉莉？”

    蘇莉嘴里剛蹦出一個“不”字，肚子便叫了起來。

    沒有抬頭，她隱隱覺得頭頂目光笑意甚濃。

    蘇莉硬著頭皮掏手機：“我點外賣?！?/br>
    “行，我一個人去夜市探探路，你們有什么想吃的？”

    褚紅云利落下了床，蘇莉這才看見她穿了短睡褲。

    黃余姚和白冉冉矢口拒絕。

    “你買回來我倆肯定吃不下了，下次吧?！?/br>
    褚紅云挑了兩件衣裳，側(cè)臉看向蘇莉：“真不去？”

    不等蘇莉開腔，肚子便應(yīng)和地高叫起來，較上一聲還要響勁，整個寢室都聽見了。

    一陣爆笑。

    蘇莉的耳廓遽然攀附層粉紅，褚紅云在這哄笑聲里彎彎唇。

    白冉冉嬉笑道：“要不就從了吧莉莉，等會外賣來了肚子餓暈了?！?/br>
    蘇莉怔神。

    記憶力只有外婆和褚紅云好聲喊過她“莉莉”，至于其他人……

    多年形成的不適油然而生。

    但只是…不太習(xí)慣…也沒什么——

    “不能叫她莉莉哦?！?/br>
    褚紅云笑瞇瞇地對白冉冉說。

    白冉冉：“你不是也這么喊？”

    褚紅云道：“我是高中的習(xí)慣，她后來才跟我說她不喜歡這名兒，只是后來聽?wèi)T就隨我去了。”

    白冉冉在兩人間來回瞅，過會兒摸摸鼻子，道：“好吧?！?/br>
    “說起來，我現(xiàn)在需要改口嗎？”

    褚紅云不減臉上笑意，轉(zhuǎn)覷向蘇莉，一字一頓清晰道：“莉莉？”

    “……”

    “隨便?！?/br>
    蘇莉轉(zhuǎn)過身。

    到最后還是點了外賣，但顯然蘇莉該提前做個問卷調(diào)查避雷垃圾商家。

    二十塊錢的茄子rou沫，全裝在了手心大小的圓餐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