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斜前方不遠處有幾幢緊密相銜的干欄式木制樓房,游客出入談笑風(fēng)生。蘇莉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沒有耕地,沒有茶圃,陳設(shè)皆為賞玩所用,她又是來種地的,與這些都沒什么關(guān)系。 停下來后,云霧寒濕才開始貼近蘇莉的肌膚,每寸涼意都攀起一陣雞皮疙瘩,蘇莉忍不住環(huán)抱摩挲。 幸而褚湘去的時間沒有多久,她拿回來一件禾綠的外袍。 袖邊和領(lǐng)襟都滾了拇指粗的深青色條紋,上面用金線繡嵌卷邊葉,其余各處再沒有別的修飾。伸手摸料,厚薄適中,手感軟糯。 蘇莉默了片刻,道:“這是給住酒店的游客穿的嗎?” 褚湘:“你怎么知道?” 蘇莉隨手一指,道:“好多都是?!?/br> 褚湘往四周打量,道:“這么風(fēng)雅的衣服,被這些人穿得歪瓜裂棗的。” “你穿?!瘪蚁鏈厝岬匕岩屡弁K莉手上推,“肯定特別好看?!?/br> 蘇莉:“……” “我要去種地。穿這個容易讓人誤會,如果有工作人員來問,老師和同學(xué)們應(yīng)該也會覺得奇怪?!?/br> 褚湘說:“不會,沒有人會來問你的,這山茶莊什么瘋瘋癲癲的人都有,自由的很?!?/br> 蘇莉:“……?” 褚湘笑道:“你不知道,我上回就碰著個踩在欄桿上背詩的,一頭栽進草里了,茶莊明令禁止帶酒,那家伙滿肚子的茶,跟醉了八百天似的?!?/br> “這也…太自由了?!?/br> “是啊,所以你不用擔心?!?/br> 見蘇莉鼻子都凍紅了,褚湘把衣服拎起來,披在蘇莉的身上。 “放心——衣服嘛,保暖就行了,你管別人怎么看怎么說,愛穿什么做什么,他們管得著嘛。” “這小臉冷得白里透紅的,還挺好看?!?/br> 褚湘拍了拍蘇莉的肩膀:“去吧。” 蘇莉垂頭,默默攏了攏衣擺。 “謝謝你。” 這是誰都會喜歡的溫柔的人。 “jiejie,你來是做什么的。”蘇莉最后問出一句話。 褚湘笑道:“來看我家那位大小姐,她來這里談點事?!?/br> 她說完揮揮手,轉(zhuǎn)身走了。 - 基地和山莊有天壤之別。 四五米寬的水泥闊道上一片灰白,偶爾有幾個路標插著指路,再不見一點多余裝飾。 水泥道的各方岔口都有一番天地,或被果林薈萃,或有稻田占據(jù)。等這條大道塊走到盡頭時,終于出現(xiàn)了一片未被開墾的荒田。 土力肥厚,雜草叢生。 他們這支墾荒隊伍共計十五人,蘇莉在路上還盤算十五個學(xué)生會不會太多,直到站在道邊遠眺一片蒙茸,才知道他們這十五人必要吃番苦頭。 周建樹高聲道:“等一會,你們就聽陳老師的安排,她說什么你們就做什么,你們之中,很大部分都是有經(jīng)驗的人,但不要仗著經(jīng)驗就亂來,進度要統(tǒng)一?!?/br> 研究生之間,不多熟識也相互認識,唯有蘇莉一個生面孔,不多說也知道沒經(jīng)驗的是誰。 蘇莉盡量看腳下,以免對上探究過來的目光。在這一趟路途里,她的人緣沒有增加,長時間地保持緘默和面無表情,就算有人好奇,也望而生畏。 周建樹的叮囑還在繼續(xù)。 直到時間逼近十二點半,幾位老師交代完注意事項,挑了個平日里穩(wěn)重的學(xué)生,單獨講了些事。隊伍再次開始移動,他們要去往員工食堂,在那里解決午飯。 蘇莉跟在隊伍最末端,行走間望向荒地里大片張牙舞爪的蓬草,太陽穿過云霧的層層阻攔,于罅隙中散下一縷白光,淺綠的蓬草頓時亮堂不少。 再離得近些,仿佛能聞到澀青的草香。 …… 員工食堂不消幾分鐘就到了,這里正值最擁擠的時候,一行人走進去,滿堂難尋落腳處,幸而已到了進食尾聲,排隊打好飯的時間,就能陸續(xù)騰出空位。 不斷有人起身端起餐盤往出口方向走,食堂進出口同向不同門,排隊打飯和吃飽散場的人流相對而行。 蘇莉瞄準了幾個角落的位置,那里的人正好快清空碗底。 視線穿過不斷彌漫的人,跨越長長一條路線,直到兩道身影撞進來,打斷了蘇莉的目光。 觸及熟悉臉龐的片刻,蘇莉腦海自動浮響起黃余姚曾說過的話。又想起剛才溫柔jiejie說的話。 怎么看都不是一件事,偏偏就遇上了。但蘇莉很平靜。這種相遇早有伏筆,她不再理。 褚湘和褚紅云在隊伍的左前邊,嘴里交談著什么。逆行方位叫距離拉近極快,叫蘇莉看得清褚紅云轉(zhuǎn)頭時發(fā)尾上揚的弧度。 她移開了目光,對打飯阿姨說:“土豆rou絲,謝謝。” 只要一樣菜,打飯的阿姨便舀了好大一勺,食物蒸騰的熱氣撲在蘇莉的臉上,被霧氣冰涼的臉蛋很快濕漉,眼睫都掛了些水粒。 這頓飯吃了半個小時。 為期三天兩夜的種地之旅,學(xué)生們的住行都被負責人安排得妥當,雖然所住房間和旅客們的相去有些甚遠,但尚算干凈整潔。 放下所有行李,種地就算正是開始了。 這片荒地原就是種茶的,從前的土溝、土壟還有余形,并不需要他們費太多力氣堆土,傷腦筋的是地里長出來的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