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鰻魚九
她確實尋覓到卻心力交瘁。 只因在它們走后留下羊尾。 某天發(fā)生的事,小波比迷失彷徨之時, 走在一片干草地上—— 于此她看見它們的尾巴,緊密相連。 全掛在樹上等待風干。 她輕聲嘆息,她抹去淚光,, 她奮力越過小丘之上; 她盡她所能,如同一位牧羊女一樣, 每條尾巴被整整齊齊陳放。 —— 杰米走到仍然迷迷糊糊和清醒著的孩子中間,就像屠夫走進羊群,羊羔蜷縮在他的腳下,乖乖兒的,他可以挑一只,隨便哪只。 他當然可以從那些睡成一堆的小羊中找到一只合適的,索米特雷曾給他暗示,要找一個會令很多人為之傷心頓足的祭品,要小,要可愛,要楚楚動人,只要彎下腰來——他伸出手,撫摸著一個褐發(fā)小女孩的面孔,他的手幾乎能夠覆蓋整張小面孔,小女孩反應遲鈍地轉動著腦袋,試圖擺脫杰米的手,肥墩墩,熱乎乎,油膩膩的手——但沒有掙扎,也沒有哭泣,軟綿綿的反應讓杰米失去了繼續(xù)的興致,他推開小女孩,讓她跌回到同伴身邊。 小眼睛停在了玻璃窗上,然后向下滑去,杰米眨著眼睛,直到三個孩子在他的瞳孔深處形成清晰的影像。 一個小天使。一個漂亮的小天使。一個漂亮的,脆弱的小天使。 杰米發(fā)自內心地笑了,他敢拿母親的墓地起誓,這個小家伙會令很多人印象深刻的,他會造成轟動。 杰米向前走了一步,現在他距離撒沙已經很近了。 “來吧,”杰米甜膩膩地說道:“來吧,可愛的孩子,你真幸運,我們決定先釋放一個人質——表示我們的誠意。能聽懂我的話嗎?一個人,他可以先回家,”他張開手臂:“但只有一個。誰來?么么么膽子大點,你們的爸爸mama正在外面等著你們呢?!?/br> 孩子們睜大了眼睛,睡意消失了。 誰也沒有小胖子艾弗里的動作快,撒沙沒能來得及抓住他——他跳了出去,動作迅疾的就像只青蛙,連帶著撞開了撒沙,撒沙身邊的女孩及時接住了后者,不然撒沙的腦袋很有可能在墻壁上狠狠地來上這么一家伙了。 “艾弗里!”她尖叫道。 因為之前一直坐著的關系,艾弗里的腿沒他想象得這么聽話,他摔倒了,鼻子在堅硬的石板地上開了花,但回家的**戰(zhàn)勝了痛苦,他急急忙忙地爬了起來,用袖口擦著自己的鼻子。 “讓我走,”他熱切但混沌地喊道:“我是個好孩子,上帝作證,這世界上沒有比我更好的孩子!” 血從他的鼻子里洶涌地流出來,袖子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把它們全部吸收掉,一部分血液嘀嗒嘀嗒地落在了黑色的地板上。 “他撒謊?!迸⑷碌?。 “也許?!苯苊自噲D聳聳肩,但這個動作對他來說有點困難,他的肩膀和脖子緊密地連接在了一起:“還有人嗎?你呢?”他盯著撒沙:“你怎么樣?你是個好孩子嗎——” 他突然閉上了嘴巴。 靛藍色的虹膜深處閃爍著深紅色的光,小史特萊夫的眼睛看起來像是紫色的——是外面的光嗎?杰米看向窗外,外面黑沉沉的,他迷惑地拉回自己的視線,養(yǎng)鰻工人的房間里懸掛著廉價耐用的日光燈,燈光是牡蠣白色的,燈光下的一切都會褪色,沒有紅光是自己的錯覺?但記憶非常鮮明,在金褐色的頭發(fā)下面是一雙丁香紫的眼睛——現在是深普魯士藍色,明亮而犀利。 一把冰透了的錐子穿過了心臟。 杰米移動著雙腳,他在猶豫,他本能地覺得自己選中的獵物不怎么好對付,但又不愿輕易放棄。 食尸鬼向撒沙敞開的記憶之中,有著這么一段——怎么才能在傷痕累累,疲憊不堪且手無寸鐵的情況下通過兇暴的獸群?很簡單,只要你比它們強,或表現得比它們強。野獸們要比你所想象的更膽小,更珍惜自己的身體和生命,特別是有著更好更容易對付的獵物時,它們決不會避易就難,自尋煩惱。 它們會給你讓出一條道來的。 蟹灰色的眼睛和藍色的眼睛彼此對望了一會,蟹灰色的眼睛退讓了,杰米調轉過頭去,艾弗里太胖了,不太合他的心意。 “選我!”入門處那個曾被杰米撫摸過面孔的小女孩及時地叫出聲來“我比他更好!艾弗里是個騙子,壞孩子,他的功課從來沒及格過,他還打過架!博羅夫人是因為得到了贊助才容許他加入我們的!他不是個好孩子,從來不是!”艾弗里憤怒地撲了過去,杰米抓住了他:“這可不好,”他嚴肅地說:“我只要好孩子?!彼聪蛐∨ⅲ骸澳闶莻€好孩子嗎?” 小女孩瘋狂地點著頭。 撒沙身邊的女孩不安地蠕動著,她的嘴唇在顫抖,似乎也想說些什么。撒沙阻止了她。 杰米帶走了褐色頭發(fā)的小女孩,艾弗里被留在了房間里,他的鼻血流個不停,沒人去幫他。 *** 時間過的飛快,兩小時過去了,除掉高聳的海浪與狂風,海面上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干吧?!彼髅滋乩缀喍痰孛畹?。他有點心煩意亂,在他的組織里,竟然只有屈指可數的兩三個人才能做到真正的鐵石心腸,其他家伙他們不在乎直接沖擊捕鯨船,往農場丟擲燃燒瓶,或是給研究室寄送炸彈包裹,也不介意給那些靠著虐待動物發(fā)財的家伙一點面對面的,直接的教訓——但他們不敢殺人,就算有明確的命令,他們也不干,他們頂多袖手旁觀。有幾個愿意動手,可對象不能是孩子。 愚蠢的懦夫! 他們根本沒弄清楚——ealf所代表的是動物,是那些被人類所傷害、拋棄、殘殺的動物的守護者,他們站立在人類的對立面,人類是他們的敵人! 憐憫敵人是一件危險而可笑的事情。 孩子是未來的人類,他們需要吃,需要穿,需要享受,每個孩子從呱呱墜地到壽終正寢葬入墓地最少也需吃掉50噸食物,將近1百萬公升的水,看掉的書報雜志約等于24棵大樹,同時還會消耗掉350公斤錫(用于汽車電池和電子設備等)、300公斤鋅(用于制造青銅、鋼鐵構件鍍層以及橡膠、染料工業(yè))和700多公斤銅(用于電子工業(yè)、發(fā)動機、導線等)。鋁的消耗更大,平均每人一生中要耗費約1。5噸,消耗12噸粘土(用于制造磚瓦、紙張、涂料、玻璃和陶器等);還有鹽,食品工業(yè)、塑料工業(yè)、醫(yī)藥工業(yè)以及交通運輸業(yè)等都要使用鹽,據計算,平均每人一生要用鹽13噸;另外,一人一生中還需要500多噸石頭、砂石和水泥等建筑材料。 其中很多,都是需要很長之間才能再生,甚至再也不能出現的寶貴資源。 而且他們還會繁衍,生下更多的寄生蟲。 地球已經快要被挖空了。它的原住民,也就是那些可愛的動物們,卻在被人類驅逐,圈養(yǎng),迫害,屠殺。 動物不需要人類。 每一個ealf成員都是為了這個偉大而光明的目標而聚合在一起的,他們應該更堅決,更果斷,更堅強,而不是在緊要的時刻畏畏縮縮,舉棋不定。 幸好他還有杰米和另幾個比較信得過的同伴。 他們在鰻魚池旁架設起一個臨時的迷你攝像棚。祭品被帶過來了,小女孩發(fā)現事情并不如杰米所說得那樣美妙,她開始大哭大嚷,沒關系,這正是他們所需要的,燈光對準了小姑娘淚水模糊的臉,她的衣服被脫掉了,光溜溜的,手腳上綁著繩子,兩個人握著繩子站在兩邊,感覺就像是放風箏,這樣就能把她整個兒拉起來了。 動手的還是杰米,他大概是唯一一個(可能還有索米特雷)愿意和能夠下狠手的人。 風大的幾乎讓人站不住,雨點兒也越發(fā)的密集起來了。 “我們得快點,”拉著小女孩的人中的一個高聲催促道:“雨水會模糊鏡頭的。宣言我們可以等會再編輯上去?!?/br> 杰米點了點頭,他戴上了口罩,舉起了一把形容古怪的刀子,它像是逆刃的鐮刀,能夠輕易破開鯨魚皮rou,他們從某只捕鯨船上繳獲的。 動手之前,他念了一段禱文,給自己的“mama”——一條雌性的伯恩山狗。這是規(guī)矩,他每次行動前都會背一段。這是一個宣告,看,這是為你做的,親愛的瑪麗! 杰米沒有父親,只有母親,但他的母親并不喜歡這個生相丑陋的兒子,她住得很偏僻,也沒有什么朋友,這給了她一個好機會,她把三歲的兒子鎖在花園的工具房里,想起來的時候就往里面丟些食物和水,但更多時候她不記得,救了杰米一命的是半流浪狀態(tài)的“瑪麗”她也不得主人的喜歡,但她是自由的,她從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然后帶回來和杰米分享,在她懷孕生小狗的時候,杰米還能分到八個乳/頭中的一個。 人們要等到四年后杰米的母親因意外身亡才發(fā)現車房里還有個孩子,他們帶走了杰米,把他送進了兒童保護收容中心,他在那里得到了還算不錯的治療和照顧“瑪麗”被送進了流浪動物保護收容所,杰米以為它也能和自己一樣得到房間、床、充足的食物,水和陽光,可實際上,因為瑪麗又老又禿,在進入收容所的第二個星期就被電死了。它的尸體可能被送進了某個食品加工廠,變成了貓食或者狗食。 一開始杰米不知道這個,他一心期待著和“瑪麗”的重逢,他努力讀書,認真工作,希望能買上一棟帶花園的小房子,這樣“瑪麗”就能和他一起安安穩(wěn)穩(wěn),快快活活地過日子了。 他的美好希望破滅于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后,他所在的流浪動物保護收容所開始“清理”那些不受青睞的貓狗,因為安樂死的毒針太貴了,他們淋濕動物然后通電,或者將它們成批的送入一氧化碳爐毒死,狗食廠的車子就停在收容所后門。 杰米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到“失蹤”的“瑪麗”了。暴怒的他按住了收容所負責人的腦袋,把它推進一氧化碳爐,他的同事不得不拿電棍制服了他,他被提起公訴,傷害罪名成立,在監(jiān)獄里呆了一年半后獲假釋。 自此他沒能再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他曾試著幫人照顧寵物,但他總會為了那些不負責任的主人大動肝火,進而強行帶走它們或對它們的主人使用暴力——后來他又進了兩次監(jiān)獄。 他在監(jiān)獄里的時候,他收養(yǎng)的流浪狗和貓們被收容所帶走了,他出獄后找過,還發(fā)過啟事,但沒找到,它們都不是什么名種狗,也不漂亮,沒人愿意收留它們。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受到這樣殘忍的懲罰,難道那些人就不該得到些教訓嗎?他們強迫它們穿鞋子,衣服,帶項圈,拖著它們走,打它們的屁股和頭,不給它們吃飯,喝水,把它們關起來,甚至閹割它們! 人類為什么可以對這些罪行熟視無睹呢? 杰米思考了很久,最后他得出結論。 動物太弱小了,而人類又是那樣的卑劣無恥。 他要幫助他們,他要為他們說話,讓人類懂得動物也是不能受到傷害的。 杰米揮動砍刀。 暴雨終于傾盆而下。 滾熱的鮮血噴灑在他的臉上,轉瞬間就被沖走了。 正如索米特雷所宣告的,第一個祭品被砍斷手腳丟進了饑餓的鰻魚群中,整個過程被拍下來,配上短小有力的演講后發(fā)給了各新聞媒體。 完成了任務的杰米拉下了口罩,口罩浸透了血,很難聞,他直接就著雨水搓洗。 一只小黑鼻子從碧綠的海菜里冒了出來。 杰米發(fā)現了它:“嗨,”他欣喜地喊道:“來這兒,來爸爸這兒?!?/br> 小黑鼻子鉆了出來,這是一只吉娃娃,渾身濕透,它是從哪兒來的?漁民們不養(yǎng)小狗,他們只養(yǎng)兇猛的大狗,這些狗和工人一樣,矮,寬肩,強壯,沉默寡言。 杰米猛地抓住了小狗,他的動作很輕柔,小狗沒有受到太多驚嚇,它在他的懷里嗅著。 “好,”杰米說,他愛憐地撫摸著小狗:“我們回房間去,那兒又干又暖和,還有香腸和奶酪。你喜歡什么?” 小狗被濃重的血腥味兒沖得打了一個劇烈的噴嚏。 (待續(xù)) 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