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緊張。我們這么多人一定會抓到楊恒的。”柳承敏的笑容足以照亮冬季最陰郁悲傷的日子，像是陽光下參差的海浪在記憶深處顛簸，“第一次出抓捕任務(wù)都這樣，盡量放輕松，保持最好的狀態(tài)。”

    “好。”

    “以后這樣的情況多的是，你可要早點習(xí)慣。”

    江曉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不再回憶那天的場景，可思緒還是不由自主地涌入腦海，溺斃的窒息感將江曉一點點剝離吞噬，心口像是有什么的東西反復(fù)碎裂，江曉正在奮力將那些碎片逐一粘好，放回原位。

    “柳承敏……承敏……”眼前的人緩緩倒在江曉懷里，血順著指縫流淌。

    直到柳承敏被蓋上白布的那一刻，江曉雙腿發(fā)軟跌坐在地上，她才意識到自己以后再也看不到這樣明媚的笑容了。

    “江曉……”詹志信的聲音將江曉的思緒從回憶中剝離出來，“江曉你臉色不好，要不先回去休息幾天。你出院沒多久，還沒恢復(fù)好，身體不舒服不要硬撐。”

    “我沒事，詹隊你找我有事嗎？”

    詹志信欲言又止：“要不，你還是回去休息幾天吧，隊里的事我們來處理就可以了?！?/br>
    “詹隊……您這是什么意思？”江曉意識到了什么。

    “不是趕你回去的意思。”詹志信連連擺手，他長嘆了一口氣，“翟京海的案子明天開庭，檢方需要你出庭作證?！?/br>
    第49章 審判

    “反正這案子定性了，翟京海的精神鑒定報告也證明他可以承擔(dān)刑事責(zé)任，讓你去只是走個過場而已，你如果不想去，回頭找個身體還沒恢復(fù)好的借口回了就成，按照道理來說，你參與了翟京海案件的偵查，本來就是是不可以出庭作證的。即便是明天出庭，你的證詞也會被駁回?！?/br>
    “這件事，林見深不可能不知道，他花了這么多心思，不會只是走個過場的。”江曉斷定。

    “其實沒必要這么重視，是否涉及執(zhí)法過當(dāng)也不是一篇報道和幾個記者幾段視頻就能影響的，還是需要經(jīng)過嚴(yán)格的流程和鑒定才能確定?！闭仓拘爬^續(xù)勸說江曉。

    “師傅……”江曉聽出了詹志信話里的意思。

    “?。俊闭仓拘疟贿@鄭重其事的稱呼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知道您是不想讓我去?！?/br>
    詹志信拍了拍腦袋：“你知道林見深這人吧?！彼瓡宰谧呃壤锏拈L椅上，“這人是個歸國假洋鬼子，名聲不好，平時總喜歡幫著有錢人打一些昧良心的官司，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對翟京海的案子這么上心?！?/br>
    “想要搏出名，搏上位，畢竟這案子在咱們高須市算得上是大案子了?！?/br>
    “我聽人說，這人在辯護的時候挺沖，抓著別人的軟肋攻擊，有很多原告都在他的強勢攻擊下自亂陣腳，被林見深找出了漏洞。明天在現(xiàn)場，林見深肯定準(zhǔn)備好了很多問題來刁難你，而且還有各大媒體的現(xiàn)場直播，你確定你做好準(zhǔn)備了嗎？”詹志信絮絮叨叨的又說了一通。

    “嗯?！苯瓡渣c了點頭，故意提高語調(diào)，“師傅，你見我什么時候怕過?！?/br>
    詹志信被逗樂了，噗嗤一聲，深陷的眼睛透著疲憊。江曉很少有時間仔細打量自己師傅，不知不覺間，詹志信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就像是干涸的田，雙側(cè)顴骨的地方隱約透出深淺不一的斑點。

    比起別人眼里的油腔滑調(diào)，江曉覺得詹志信的“活絡(luò)”更像是老父親在事無巨細地保護著每一個孩子。

    這一晚江曉還是失眠了，整個晚上她的腦子就像是被鞭策的陀螺，不停地旋轉(zhuǎn)，屋里一片死寂，時鐘轉(zhuǎn)動的聲音被耳朵不放大數(shù)倍，輾轉(zhuǎn)反側(cè)后，江曉最終還是先開了被子，起身走向室外，把自己晾在月光下，黑夜中，云被月光鑲上了銀邊，和江曉的思緒一場錯綜復(fù)雜地交織在一起。

    再見到翟京海的時候，他好像是提前特意整理過自己，穿著一身灰色的西裝坐在所有人視線匯聚的中央，身上多了幾分不屬于他的書卷氣。

    旁聽席里，江曉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詹志信明明前一天還在滿不在乎的寬慰江曉，眼下卻帶著梁葉何樂坐在了最顯眼的地方，不出意外，方敬言也在。

    江曉剛剛坐上證人席，媒體的長槍短炮就把她定格在了畫面中央。

    林見深一臉和善地走了過來：“江警官好久不見。”他捏著下顎一言不發(fā)地端視著江曉，凝重的壓迫感撲面而來，“鑒于江警官是本次案件的參與者也是受害者，所以我方才向?qū)徟虚L申請了由江警官出庭作證。江警官，相關(guān)條例也不需要我再復(fù)述一遍了吧，接下來請您如實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不過每句話都要想清楚了再回答?！?/br>
    江曉看著不遠處對著自己的攝像機和詹志信的神情，忽然明白了自己當(dāng)下處境。

    “江警官，請問在逮捕翟京海的那天您在現(xiàn)場嗎？”

    “在?！?/br>
    “好，您親眼見證了翟京海被捕的全過程對嗎？”

    江曉思索了片刻，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復(fù)：“是的，林律師您想問什么？”

    “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绷忠娚钅贸鲆环菸募毡拘x，“翟京海的供詞里說，在被捕的過程中曾經(jīng)與警方發(fā)生過兩次火拼，一次是在快遞站，一次是在瑞禾工藝的木雕場，請問這兩次火拼是誰先開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