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詹志信的手機里彈出一條消息，何樂說，方敬言跑了。

    方緒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上，是方敬言的名字。江曉按下接聽鍵，電話里是嘈雜的鳴笛聲。

    “方緒……”

    “是我?！?/br>
    電話里的聲音頓了頓：“方緒呢?！?/br>
    “他綁了我媽，六十分鐘內(nèi)找不到他，我媽就得死。方敬言，你幫幫我。”江曉聲音顫抖，“我不知道，方緒會在哪里?！?/br>
    “別著急我也在找他。”

    第72章 佛本無相

    佛本無相，以眾生相為其相，因眾生生佛相心而有佛相。

    廟宇中神明的模樣，是人賦予其樣貌。所見，及心像。

    詹志信垂著腦門：“方敬言這小子搗什么亂！梁葉，派一組人，把方敬言找回來?！?/br>
    “他在高須市藝術大學?！苯瓡阅弥謾C，站在眾人身后，手心里出了一層細汗。

    極度的慌亂下，理智占了上風：“方緒也在?！?/br>
    “那你還等什么，這里交給我就是了！”梁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梁葉說的對，時間緊迫，你快點出發(fā)?！闭仓拘虐聪聦χv機，“二組，機動配合，現(xiàn)在立刻前往高須市藝術大學?！?/br>
    說著，詹志信把車鑰匙遞給了江曉。

    “師傅……”

    “你留在這也幫不上什么忙，這里有我還有梁葉?！闭仓拘判α诵?，推了江曉一把，“別磨磨蹭蹭的?！?/br>
    江曉看了一眼二樓的劉蕓，鉆進了車內(nèi)。

    方敬言和江曉，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想到這個地方的。高須市藝術大學研究生畢業(yè)作品展廳。那件佛本無相的雕塑從一開始篆刻的就是方緒自己。

    “我一直以為方緒被我保護的很好。可我剛剛才知道，在我離開那段時間里，方緒一直被人欺負，朋友、同學、老師、鄰居，還有數(shù)不清的陌生人。施誠說，方緒不讓他告訴我。上高中的時候，班級里掉了班費，所有人想都沒有想，就懷疑是方緒偷的，并不是因為他可疑，而是因為他是罪犯的兒子。這樣的事，不止一次?！?/br>
    那通電話里，方敬言的聲音滿是無奈與疲憊。

    “我想，這就是方緒……扭曲的開始?！狈骄囱缘穆曇纛澏吨?。

    “可是我們從來的沒有發(fā)現(xiàn)過方緒的人格缺陷?！?/br>
    有一個事實，方敬言不得不承認：“人格，是可以偽裝的。他可以通過學習，補償自身情緒的缺陷，就象是斷肢的人不使用四肢去生活?！?/br>
    “他會在哪兒？”

    “扭曲最開始的地方?！?/br>
    “什么意思？”

    “你還記得方緒的畢業(yè)作品嗎？見佛，井底的倒影會和佛頭重疊在一起，這是佛本無相的意思，就像他自己原本只是一張白紙，卻被人不斷涂抹成不同的顏色?！?/br>
    電話這頭的聲音停了許久，江曉鼻尖酸澀：“方敬言，謝謝?！?/br>
    警車沖進校園，停在了展廳門口。四周拉起了警戒線。江曉趕到的時候，方敬言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方敬言的推斷沒有錯，方緒已經(jīng)在那件雕塑旁等候多時了。他還是像初見那樣干凈、清澈，渾身上下散發(fā)著陽光的味道。

    “我就知道，你們一定能找到我的?！狈骄w笑得像個孩子，他緩緩舉起手上的槍指著江曉。

    方敬言擋在了江曉面前：“別鬧了，跟我回家?！彼劭衾锴吨募t色。

    責備的語氣，就像小時候方緒犯錯時的模樣。

    “哥，我果然還是放不下?！敝钢瓡缘臉尩衷诹朔骄w自己的太陽xue上。

    “方緒！”江曉心口一驚，“你聽我說，放下槍，你想要什么我們好好談?！?/br>
    方緒搖了搖頭：“我殺了那么多人，早就沒有退路了。騙你來，也只是為了一點私心而已?！?/br>
    江曉疑惑地看著方緒。

    “如果我真的想躲你們，你們是找不到我的?！狈骄w勾起唇角，“嫂子，有一點，我真的沒有騙你，我是真的很想讓你做的我的嫂子?！?/br>
    方緒撥開了槍上的保險。

    “方緒，你死了，這個世界上，就只有我一個人。方緒，求求你，別留哥哥一個人好嗎？”方敬言懇求著，“求你了?！?/br>
    方緒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打算放過劉蕓，每一個，每一個害死我爸的人，都要死。劉蕓身上的炸藥和我的心跳連在一起，只要我停止呼吸，炸彈就會爆炸。嫂子，我騙你來，就是不想讓你看見自己母親的死狀?！?/br>
    耳返里傳來詹志信的聲音：“江曉，你再拖延五分鐘，五分鐘之后炸彈就能拆除。”

    “方緒，你要活著，你要看著你爸爸沉冤昭雪。我們會向所有人證明，你和你哥哥不是罪犯的兒子?！苯瓡詣裾f著。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要是能早點?；蛟Smama也不會累死，哥哥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從來都不覺得辛苦，方緒，我們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好好活著！”方敬言一步一步，緩緩靠前。

    “哥，我想mama了。”方緒嘴角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開槍的那一刻，一切歸零。

    他倒在巨響之后，帶著所有的罪孽離開了這個世界。

    同一時刻，對講機里，也傳出了世界化為齏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