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師傅，又要麻煩你了?！彼卧~向保安亭里的保安招呼道。

    “沒什么，不麻煩?！睂O師傅很痛快地給宋詞打開了門。

    也不知道是那包煙的關(guān)系，還是因為已經(jīng)熟悉了，問都沒問，就打開門放宋詞進去了。

    “謝謝孫師傅?！钡沁€是很禮貌地跟對方說了聲謝謝。

    小麻圓別看她小，小短腿跑起來速度還挺快，丁老師一時間還沒追上她，以至于她跑到了宋詞的跟前。

    “吶～”

    她把球遞向宋詞，繼續(xù)讓宋詞陪她玩。

    這次宋詞沒拒絕，從她手上接過球，然后在地上拍了拍，接著把球頂在指尖旋轉(zhuǎn)。

    原本有些呆呆的小家伙，終于有了更多的反應(yīng)，小嘴微張，臉上滿是喜色，呆呆地看著宋詞手上旋轉(zhuǎn)的球。

    不過清澈的眼神，依舊顯得有些呆滯，不是那么的靈動。

    “原來小麻圓是看到了宋先生，她還真的很喜歡你呢?！倍±蠋熥哌^來，拉住小麻圓的手道。

    “我也挺喜歡小麻圓的。”

    宋詞摸了摸麻圓的小腦袋，把手上的球遞還給了她。

    小麻圓接過去，依舊呆呆地看著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詞從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只小黃鴨造型的口哨，放在嘴邊吹了兩下。

    “噓噓……”

    聲音立刻吸引了小麻圓的注意，在她的注視下，宋詞把口哨繩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這是昨天去公園，給暖暖買玩具的時候看到的，于是特意給小麻圓買了一個。

    至于為什么要給小麻圓買個口哨，大概是因為覺得小麻圓話太少了，也太安靜了，所以送個口哨給她，讓她多發(fā)出一些聲音。

    “吶～”

    小麻圓高舉著雙手，再次把球遞給宋詞。

    宋詞伸手接過來，她立刻拿起胸前的口哨仔細打量起來。

    “放在嘴里吹。”宋詞用手示意。

    然后——

    小麻圓直接把大半個口哨懟進了嘴里。

    “哈哈，這樣不行的……”

    丁老師在旁邊被她的動作逗笑得不行，伸手把口哨從她口中拽出來，掏出一張紙巾，把上面的口水擦了擦，然后湊在嘴邊，一步步地教她。

    “噓噓……應(yīng)該是這樣哦。”

    丁老師把口哨遞還給小麻圓。

    小麻圓接過去，做了個奇怪的動作，然后塞進自己口中，“fu～fu～fu～”

    “不對，不對，輕輕的就行，不要太過使勁。”丁老師按住她的小肚皮，一步步地引導(dǎo)。

    宋詞在旁邊看著，卻露出吃驚的神色。

    因為剛才小麻圓所做的那個奇怪的動作，如果他沒記錯，正是剛才丁老師擦口哨的動作，因為她手上沒有紙巾，所以才會稍微顯得有些奇怪。

    而且她把口哨塞入口中的時候，動作也和丁老師一模一樣，只不過回來吹起口哨的時候，身體的動作明顯和思維上有些不同步，不協(xié)調(diào)。

    所以小麻圓有可能并不是呆，而是身體跟不上思維。

    宋詞這樣想，把自己都驚到了，所以那天——

    宋詞低頭看向他手上上次給小麻圓買的拍拍球。

    拍拍球有三種顏色，紅黃藍，三種顏色上布滿了波點。

    “宋先生……”

    就在這時，一位老者，滿臉忐忑地走上前來。

    宋詞聞聲抬起頭來，向其點了點頭。

    這那日六“人”中的兩位老人之一。

    這幾日，宋詞幫助孩子們找到各自的家，也越發(fā)地讓剩下幾人感到了希望，同時也對其更加敬重。

    “噓噓……”

    在丁老師的教授下，“笨拙”的小麻圓，終于學(xué)會了吹口哨。

    “丁老師，這球你幫小麻圓拿著吧，我走了。”宋詞把手上的拍拍球遞給旁邊的丁老師。

    “宋先生，謝謝你送給小麻圓的禮物。”丁老師接過球道。

    “沒什么好謝的，我挺喜歡這個小家伙的?！彼卧~笑著說道。

    “小麻圓，叔叔要走了哦，謝謝叔叔。”丁老師摸了摸小麻圓的小腦袋道。

    但是小麻圓沒有絲毫的反應(yīng)。

    “再見?！?/br>
    宋詞向小麻圓搖了搖手，小麻圓的目光直愣愣的，依舊沒有什么反應(yīng)。

    宋詞也不再管她，轉(zhuǎn)身出了福利院大門，可沒等他走遠，忽然聽見“嗚嗚……”一陣口哨聲，似乎在和他說再見。

    宋詞轉(zhuǎn)身向身后看去，小麻圓已經(jīng)被丁老師給拉回去了。

    ……

    “老人家，坐下說吧?！?/br>
    來到附近公園，宋詞招呼老人坐下慢慢說。

    “好，謝謝宋先生。”老人在宋詞的招呼下，慢慢坐了下來。

    老人家看起來大概七十多歲的模樣，須發(fā)皆白，身材干瘦，皮膚黝黑，上身穿著一件天藍色的襯衣，洗得發(fā)白，袖子卷到了肘關(guān)節(jié)以上，下身是一件寬松的直筒褲，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老年斑。

    即使是亡魂，也透露出一種蒼老的暮態(tài)。

    “宋先生，我叫陶本貴，去世的時候，已經(jīng)七十有五，在這世上已經(jīng)待了四年，我剩下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陶本貴說話的時候，左手捏緊拳頭，右手手掌攤開，掌心不停地在大腿上摩擦，顯得很緊張。

    “老人家，有話慢慢說，你別緊張……”

    “都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呢……”

    陶本貴蒼老的臉頰上，難掩悲切。

    陶本貴是瓷城人，家里有幾畝地，一輩子都以種地為生，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鎮(zhèn)上做山貨生意，小兒子在城里工作。

    兩個兒子也都成了家，雖然日子過得不算多好，但也還算過得去。

    大兒子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大兒子都快要大學(xué)畢業(yè)了，也就是陶本貴的長孫。

    而小兒子和哥哥本身年齡就相差十來歲，加上結(jié)婚又晚，所以孩子比較小，今年也才十歲，小名叫亮亮，大名叫陶仁亮。

    而陶本貴之所以逗留人間不愿意離開，就和這孩子有關(guān)。

    四年前，陶仁亮放暑假，夫妻倆因為忙于工作，加上平日里因為疏于對陶仁亮的教育，讓其過于驕縱。

    所以夫妻倆一合計，暑假把他送到爺爺那里，過過鄉(xiāng)下苦日子，改掉他身上的一些壞毛病。

    獨自生活在鄉(xiāng)下的陶本貴自然是一萬個愿意，于是歡歡喜喜地把小家伙給領(lǐng)進了門。

    開始的時候，祖孫兩人還鬧過不少的矛盾，畢竟亮亮從小就在城里生活，回鄉(xiāng)下后對陶仁貴是各種嫌棄，各種看不上。

    哭過、也鬧過，但是陶仁貴也是好脾氣，總是一副樂呵呵的模樣，最終亮亮只能慢慢接受這個爺爺，開始融入到爺爺?shù)纳钪小?/br>
    那是祖孫二人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說到這里，陶本貴蒼老的臉頰上，似乎都在閃著光，“亮亮雖然有著許多不好的習慣，但他真的是個很乖的孩子。”

    “我在院子里干活的時候，他會從屋內(nèi)端出凳子讓我坐……”

    “我燒的菜不好吃，他不喜歡吃，但是怕我難過，總是說還不錯，比他mama做的還要好……”

    “天氣熱，蚊子多，他圍著我蹦蹦跳跳，說這樣就能嚇走蚊子，蚊子就不會咬爺爺……”

    “晚上我起夜上廁所，他總是忍著困意，幫我打手電筒，說這樣我就不會摔倒……”

    ……

    陶本貴蒼老的臉頰上，仿佛閃動著微光，整個人都沉浸在了過去那美好的回憶里。

    “眼看著暑假就快要結(jié)束，我想著帶孩子去鎮(zhèn)上他大伯家過幾天，村里離鎮(zhèn)上大概有二十多里路，即使坐車，也需要步行十多里先走出去。

    我心想著，既然都走了十多里，剩下的十多里，不如也走算了，還能剩下倆錢，所以一大早我們就出了門?！?/br>
    “開始的時候亮亮還挺高興的，但他畢竟還是六歲的孩子，漸漸地走累了，人也乏了，就沒了興致?！?/br>
    “不過他已經(jīng)很棒了，都走了一半路，來到公路上，我見他實在走不動，心想著攔一輛車，坐車去鎮(zhèn)上……”

    “我還以為我們運氣好，心里這樣想著，一輛收山貨的車，就停在了我們的眼前……”

    “他們帶走了亮亮……”

    陶本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宋詞想起了馬家源的兒子馬光宇，他好像也是被一群收山貨的給拐走，看來是同一伙人。

    孫子丟了，陶本貴滿心的愧疚和悔恨，自覺對不起兒子和兒媳婦，更是充滿對亮亮未來的擔憂，于是在半個月后的一個夜晚，想不開的陶本貴喝了一瓶農(nóng)藥，一命嗚呼……

    但是死了后的陶本貴并未放下對孫子的擔憂，而且他發(fā)現(xiàn)在詭的狀態(tài)下，方便了許多，所以這幾年，他滿世界的尋找亮亮，皇天不負有心人，沒想到還真被他給尋到了孩子。

    “人找到了就好?！彼卧~安慰道。

    “可是……好好的孩子已經(jīng)啞了呢……”

    陶本貴抱著頭，弓著身，痛苦得無以復(fù)加，無聲無息的淚水滴落在地上，化作縷縷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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