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過現(xiàn)在是二十一世紀,從網(wǎng)絡上可以找到很多簡單有趣適合新手的圖畫,找一副難度相當于小學數(shù)學的圖畫算不上一件難事。 桌面上的物品被一一清理,露出了米色的花紋。我的東西經(jīng)常隨意擺放,不大的課桌常常被擺滿,也不全是書本和作業(yè),壞掉的耳機,某次物理實驗過后的材料零件也會莫名其妙出現(xiàn),我很難想起需要整理桌子,這也讓奇奇怪怪的雜物越堆越多。 我的腸胃感受不到饑餓,比起走路去餐廳我寧愿趴在桌子上休息休息。其他的學生基本都出去了,教室里難得的安靜。臉貼在冰涼的桌面,淺金色的發(fā)絲軟軟的垂在臉頰,摩擦出幾絲癢意,享受著短暫的歇憩,我滿足地發(fā)出一聲謂嘆。 但事情還沒有解決。 我無奈地從口袋里拿出那條手帕。昨天晚上包括今天早上,我用其他各種各樣的東西填滿所有空閑時間,讓自己騰不出空思考這件事情。 我靜靜地端詳手中的帕子。質地很柔軟,不是絲綢滑溜溜的觸感,更像是蠶絲被舒服的內襯棉花,素淡的顏色,介于米色與灰色之間,不知道是不是習慣的緣故,邊緣暈出幾縷青灰。至于味道,我湊上去微微翕動鼻尖,呃······透出一股自然的充滿了綠色氣息的······盧布廖夫地下水的味道。 我重新無力地趴在桌面,我怎么忘記用柔順劑或者精油,再不濟也應該打上花皂。 我撓撓頭發(fā),手帕上的血漬已經(jīng)在我的大力揉搓下消失了,雖然有些失禮?,F(xiàn)在還不算晚,等今晚回家就能把它搞得香香的。 手帕攤在臉前的桌面,我的余光掃到一個黑色的邊角。難道我沒有洗干凈嗎?我好奇地提到眼睛前方。這不是污漬,更像是一個p,p?以貴族們的特性,多半是家族姓氏的首字母,可惜對貴族姓氏之類的知識匱乏的我想不出任何有關的信息。 我輕輕嘆口氣。 我還是表面上逞能而已,明知道呆在教室里遇到他并歸還手帕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卻選在躲在這里不出去。 其實,我對他已經(jīng)沒怎么害怕了。昨天,比起他帶給我的不安,我更害怕見到血而有些失控的自己,那個時候,我拼了命的把血液引起的恐慌轉移到對他的感覺上,將突兀的情緒合理化。 冷靜過后細細一想,我對他的抵觸來源于內心。如同我是天生八百度的近視加上四百度的散光,平時帶著厚厚的眼鏡,突然一個人撞到了我,眼鏡飛到茂密的草叢中,無處可尋。 我十分慌亂,只能拿出放大鏡充數(shù),放大鏡中的人張牙舞爪,面目可憎,我害怕的一動也不敢動,似乎被眼前的恐懼吞沒了。 但我害怕的真的是被放大鏡妖魔化的那個人嗎?不對,我所害怕的,我真正恐懼的,是被撞掉了眼鏡的自己。 下午的課程比起早上來要輕松不少,西洋古典樂史對我來說還可以接受。我其實不太能分得清奇奇怪怪的小蝌蚪在五線譜上下浮動表示什么,但畢竟是經(jīng)歷過應試教育的人,死記硬背在這時候顯得很有用。 想通了是想通了,我依然不急得還手帕。諾亞斯頓的學生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我寧愿把它交給緣分,緣分——一個虛無縹緲的詞匯,雖然他沒我想得那么恐怖,但不可否認他依舊是個危險分子。 如果我們能在諾亞斯頓再次相遇,那時我再還給他。 我為自己想到可以不去理會這件事情的借口,雖然有些無恥,或許還有非法侵占他人私人財物,且拒不交還的嫌疑?我不急不忙走向停車場,口袋里的手帕似乎發(fā)熱邊燙,控訴著我又一次的逃避。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明天就是圣誕節(jié)了。 我蓋上小盒子,里面是已經(jīng)制作完成的信封。網(wǎng)絡上的圖畫果然和我想象得差不多,簡單又漂亮,我唯一沒有料到的事情就是我的繪畫能力比我估計的還要差,歪歪扭扭的,我盡力修補也沒好到哪里去,我只安慰自己,內容,內容才是最重要的。 學院里已經(jīng)滿是圣誕節(jié)的氣氛了。 每一節(jié)課學生們都不能好好坐在座位上,他們上躥下興致勃勃地討論放學后的派對聚會。我相信,放學不久后的莫斯科大薩溫斯基大街上的soho rooms、ro\'roll pub、彩色大道的buddha-bar等等一系列莫斯科最高級的酒吧會被諾亞斯頓的學生們占領。 無法想象,此時此刻衣冠整整、注重禮儀的他們會衣著暴露的在dis瘋狂的舞動四肢,灌下一瓶瓶五顏六色的液體,露臺泳池里或許還會有幾乎不著寸縷的嬉戲打鬧的少男少女。 我對此沒有任何意見。只是,如果我沒有記錯,圣誕節(jié)期間諾亞斯頓不會休假,這對于我所信奉的只有放假才是節(jié)日理念截然不同。 安東先生在最后一節(jié)課鈴響后,笑著說:“平安夜快樂,我希望明天能看到你們拖著宿醉的大腦來上課,給我一個像你們說聲圣誕快樂的機會?!?/br> 果不其然,學生們哄堂大笑。 我一如既往地坐上了了駛向盧布廖夫的車子。今天放學早了一個小時,趕上了最后的黃昏。 脫離了熱情洋溢的氛圍,回到孤僻冷靜的環(huán)境里我更自在些。少見的暗紅色光暈在上浮的暗色下擠壓,不堪重負的下墜,光芒邊緣觸到了西伯利亞冷杉的樹尖,爆發(fā)了壓抑的能量。過渡的間隙在深淺不一的色調里分層,照不透濃墨似的綠,漆黑的天幕陡然籠罩大地,黃昏決絕的姿態(tài)綻放出無比精致的美麗,在沒有比得上她的濃郁。